等白日里他离开,蒹葭进去收拾,连床帐被褥都是齐整的。
他就坐在圈椅里,静静坐了一整夜。
蒹葭看在眼里,都是心惊胆颤的害怕。她知道,所有的平静无澜都不过是假象,只等着哪一日就轰然炸开,到时说不定是什么样的骇人光景。
年节亦是如此。
外头喧闹繁杂,承平侯府里却是一派寂静。
眼下裴老夫人不在,江婉勉强算是府里的掌事人。
她到底还是顾念着望安寺里那位的性命,裴琮之让她管着侯府,她就好生管着。
侯府里井井有条,家中若有客往来,她身为侯府主母,也收拾妥帖来正堂迎客。
只是夜里关上门来脸就落下。
这样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她也紧闭着无沁斋的门,只过自己的日子。
西院更是不必说。
如今没了裴老夫人倚仗,裴景明更是仰着裴琮之鼻息过日子,哪里还敢生事,老老实实消停下来。
他也明白,如今裴琮之在朝堂如日中天,只要他听话,往后荣华富贵是少不了他的。
他只等着沈清棠被寻回来,一切就还是从前的样子。
可是一直没有消息。
裴琮之散出去的人从北往南一点一点搜寻过去,她其实待过很多地方,留下过很多痕迹,却是虚虚实实,叫人琢磨不透。
直到大约三月前,沈清棠彻底失了踪迹。
就像一块小石子落进了大海里,杳无音讯。
“公子,还找吗?”
砚书将这些日子自家公子的阴沉不定看在眼里,他其实想不明白,沈清棠为何要逃。
做这承平侯府的当家夫人不好么?
非要出去颠沛流离,过躲躲藏藏的日子。
裴琮之沉寂着一双眼,平静出声,“找!逃到天涯海角,也要将她给我找出来。”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长时间的毫无音讯已经渐渐消磨了他的戾气,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绝和殚精竭虑的恨意。
他也想不明白她为何要逃。
既然如此,总要将人抓回来,问个分明。
裴琮之从未度过这样的年节。
无人陪他守岁,无人燃烟火爆竹,放孔明灯,自然也无人提着裙,满脸雀跃的跑到他面前,笑意盈盈看着他,甜甜道:“琮之哥哥,新春安康。”
他又去衔雪院。
今夜宫中宴请群臣,席上觥筹交错。他如今身居高位,自然多的是人阿谀奉承的来敬他。他推拒不过,也有心让自己大醉一场,不由多饮了几盏。
待回府来,已是醉意蹒跚。
砚书扶着他在榻上躺下。
屋子里甚至还燃着香,也是沈清棠从前惯爱点的。
衔雪院里什么都没动,他也不让人碰她的东西。仿佛这样,她就还在这里,从未离开。
执念渐深,便成了心魔。
砚书知道,只有沈清棠回来,自家公子这心魔才能解。
熄灯出去,夜静无声,床榻上的裴琮之却悄然睁开眼。
床榻上的被褥都似染着她身上的香,他们在这榻上颠鸾倒凤了多少回。
曾经情浓时,说的甜言蜜语,应的海誓山盟,原不过都是些言不由衷的虚情假意。
他闭着眼,将这萦萦绕绕的香气嗅在鼻尖。
再恍然睁开眼,眸子深处沉晦幽寂。
天涯海角,你打算逃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