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哄着曹辛玉回去,她抱着襁褓,痴痴傻傻地跟着走。走到月洞门,忽然回头,看着沈清棠。
“嫂嫂?”
沈清棠尝试着唤她,有那么一瞬间,她觉着曹辛玉已经好了。
——那眼底清明透亮,宛如常人。
可是很快,她便又回过头去,抱着襁褓摇摇晃晃地走,嘴里不时呢喃着什么,渐渐远去。
夜里裴琮之过来,自然知晓了此事,不免交代沈清棠,“往后西院里你别过去,她现在神志不清,当心伤到了你。我已交代了那边的丫鬟,也加强了守卫,往后她不会再过来惊扰妹妹了。”
沈清棠点点头,又问他,“嫂嫂从此便就这样了吗?”——一辈子浑浑噩噩度日。
“应该吧。”裴琮之语气极其冷漠,“这也算她自食恶果,与人无尤。”
又看她,“妹妹今日是怎么了?”
他觉得她有些不对劲。
“没什么。”
沈清棠摇摇头,她想起了从前跟着曹辛玉的那个丫鬟,自三月后便再没瞧见过她,于是问他,“今日跟着嫂嫂的那个丫鬟倒是脸生,她从前身边跟着的那个桐秋呢?”
裴琮之没答,只顺手搂过她,埋首在她颈间,分外缠绵,“妹妹怎的只关心旁人,一点也不关心我。我今日可是一下值就来瞧妹妹了,还没来得及用膳呢!妹妹陪我用些可好?”
“她是那时哥哥安排在嫂嫂身边的人吧?”
沈清棠语气平平静静,“那些话,是不是就是她传出去的?”
曹辛玉未必有那样聪慧,就算有,也未必有那样狠毒。毕竟她们没有那样大的仇怨,非要置沈清棠于死地不可。
倒是裴琮之,存了心要将她逼进绝境,要她去求他。
“妹妹当真是聪慧,什么也瞒不过妹妹去。”
裴琮之幽幽叹气,仍是搂抱着她,“可是……我们就要成亲了,从前种种,妹妹就当忘了吧,可好?”
“我们从头来过。”
沈清棠沉默不言。
当真能从头来过吗?
晚些时候,裴琮之再将她推去榻上,费尽心力来讨好她。沈清棠却始终平静,提不起半分兴致。他们之间阻隔着千山万水,鸿越不过去。
他自然察觉出她的抗拒,凑上前去亲吻她,“妹妹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的。”
她眉眼淡淡,看着他,“桐秋是不是死了?”
她了解裴琮之,手段残忍且不留底线。那桐秋想必早已凶多吉少。
裴琮之静静看着她。
他耐心终于耗尽,眉眼间的温情褪去,只剩下深沉沉的眼,隐隐逼迫,“妹妹一定要为着一个不相干的人与我置气?”
桐秋因他而死,他却说她毫不相干。
人命在他面前,微如蝼蚁。
沈清棠闭上眼,不再多言。
这冷淡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他,也再无兴致,索性翻身下榻,冰冷冷拂袖而去。
是清冷冷的夜,月光和门上新挂的珠帘一同细碎落下,嘈杂生硬的响。
裴琮之再不来衔雪院。
丫鬟在旁瞧着,都知他们是起了龃龉,只是哪个也不敢来劝。沈清棠面上瞧着温温柔柔的,心里的主意却是大得很,相处久了,也知道她不似表面那般平易近人。
只有采薇,自幼和她一同长大,情分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