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直慌忙行礼,道:“学生尚未入仕,还只是个举子。”
严嵩对那太监、道士笑道:“奇了奇了,贵溪(夏言)居然会见一个举子。”因问李彦直:“你是夏阁老的亲戚?此来莫非是为明年会试之事而来?”
那太监和道士一听。心里都直打鼓,均想:“你莫非是想说他是来贿赂阁臣的?夏阁老可不是这等人!这脏水怕泼他不到。”
李彦直不慌不忙,躬身道:“学生是福建甲辰科举子,三年前因路上水土不服,中道折返,误了会试,这次便提前半年来。在京中赁房读书。一边适应北边的水土。今日忽得夏阁老传唤,心下正自惶恐。却还不知是为了何事。”
严嵩嘿嘿一笑,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李彦直禀道:“学生姓李,名哲,字彦直,福建延平府尤溪县人氏。”
严嵩哦了一声,挥手道:“去吧去吧,既是夏阁老召见,我就不拦你了,免得去迟了被他责怪。”他雅颜温语,若是没心机没见识的人定都要当他是个老好人!李彦直自诩阅人不少了,还没见着严嵩时觉得自己对这个人已很了解,这时遇到了他却反而摸不透对方了。
别了严嵩,来到夏言当值的板房外,那吏员命他且候着,入内禀告,半晌出来让他进去。
李彦直低头入内,这整座西苑都笼罩在全真氛围之中,只有这板房内书香扑鼻,一扫虚无缥缈之妄念,尽是刚正精进之气派!屋内有人抄写文书,有人来回奔走,极为忙碌!居中坐着一个相貌清矍的老者,正在批阅文书,李彦直进来他也不抬头,是由吏员引李彦直拜见,李彦直才知此人就是夏言。他眼角余光扫了屋内一眼,心中暗叹:“在这等环境下,我如何说得上话?”
夏言仿佛没注意到李彦直已经来了,又忙了半晌,才抬起头来,问:“你就是那个福建来地李举人?”却又不像在问,只是在确定。
李彦直应是,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举人和阁老之间距离如地比天,如泥比云,李彦直虽不至于像寻常举人一般在首辅面前吓得无法动弹,但按规矩夏言没开口之前他是不能胡乱说话的。
此时板房中几张胡床几案上公文堆积如山,李彦直知道这里面任何一份公文都牵涉着一件大事!阁老手提一提笔,圈点之差就可能会导致几千几万户人倾家荡产或超升发财,就可能让某行某业兴旺发达或彻底沉沦!东南折腾了那么久,许栋王直十余万海上男儿冒着生命危险所追求的东西,在这个屋里不过是一张纸而已!
这就是生杀决断之大权!叫外头的人害怕,叫门边的人艳羡,又叫屋内的人战兢!
夏言将手头的票拟告一段落,这才停下。李彦直正想着夏言问商人犯禁出海时该怎么回答,问水手杀人时该怎么回答,问海禁利弊时该怎么回答,又准备以开海禁设海关后朝廷可能得到地赋税收益为重点,要游说夏言以东南之财养西北之兵,变通商海为福,践踏蒙古立威,不料夏言开口就问:“听说东南有士绅经营末业(商业)。以禁海开海邀利,可有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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