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人”当然绝不是件值得向别人推荐的事,却永远有它值得存在的理由,无论谁痛痛快快的骂过一个自己痛恨的人之后,总是会觉得全身舒畅,心情愉快的,好像便秘多日肠胃忽然畅通。
只可惜这种愉快的心情陆小凤并没有保持多久。
从客栈走出来,沿着黄尘滚滚的道路大步而行,还没有走出半里路,他就忽然发现了两样令他非常不愉快的事。
除了岁寒三友和他自己之外,道路上几乎已看不见别的行人,也不再有别人跟踪他。
除了这点点准备用来付小费的散碎银子外,他囊中已不名文。
他喜欢热闹,喜欢看见各式各样的人围绕在他身边,就算他明知有些人对他不怀好意,他也不在乎。
“贫穷”岂非寂莫的一种?寂寞岂非总是会跟着贫穷而来?
你有钱时候,寂寞总容易打发的,等你囊空如洗时,你才会发现寂寞就像是你自己的影子一样,用鞭子抽都抽不
走。
陆小凤叹了口气,第一次觉得那一阵阵迎面吹来的风,实在冷得要命。
午饭时陆小凤只吃了一碗羊杂汤,两个泡漠,那三个糟老头子却叫了四斤白切羊肉,五六样炒菜,七八样刚蒸好的白面馒头,还喝了几壶酒。
陆小凤几乎忍不住要冲过去告诉他们:“年纪大的人,吃得太油腻,肚子一定会疼的。”
这顿吃得既然并不愉快,小费本来就可以免了,只可惜一个人若是当惯了大爷,就算穷掉锅底,大爷脾气还是改不了的。
所以付过账之后,他身上的银子更少得可怜。
拉哈苏还远在天边,他既不能去偷,也不能去拐去骗,更不能去要饭,假如换了别的人,这段路一定已没法子再走下去了。
幸好陆小凤不是别的人。
陆小凤就是陆小凤,不管遇着什么样的困难,他好像总有解决的法子。
黄昏后风更冷,路上行人已绝迹。
陆小凤背负着双手,施然而行,就好像刚吃饱了饭,还喝了点酒,正在京城前门外最热闹的地方逛街一样。
虽然他肚子里那点泡摸早已消化得干干净净,可是他心里却在笑,因为无论他走得多慢,岁寒三友都只有乖乖的在后面跟着。
无论谁都知道陆小凤比鱼还滑,比鬼还精,只要稍微放松,就连他的人影都休想看见了,他不停下来吃饭,他们当然也不敢停下来。
可是饿着肚子在路上吃黄土,喝西北风,滋昧也实在很不好受。
岁寒三友一辈子也没受过这种罪,孤松先生终于忍不住了,袍袖一拂,人已轻云般飘出,落在陆小凤面前。
陆小凤笑了,微笑着:“你为什么挡住我的路?是不是还嫌我走得太快?”
孤松铁青着脸:“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很有幽默感的人,何况现在他肚子里唯一还剩下的东西就是一肚子恼火:“我问你,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付‘么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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