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洒遍庭院的时候,郭圣通和刘秀回了漆里舍。
千丝万缕柔和的风游弋在他们身前身后,轻轻摇晃着他们宽大华丽的袍袖。
繁花落尽,郁郁葱葱的梨树枝叶上溅开点点闪亮的银光,晃得人眼睛怪难受的。
人站在廊下眯着眼往上看,万里无云的苍穹蓝得叫人心旷神怡。
攀援而生的月季晕红了一隅,淡淡的清香漫卷在风中,渐渐染透衣衫。
日暖风和的五月天,不好生享受一下是会后悔的。
毕竟,天热起来往往都是一夜的事。
郭圣通吩咐侍女们在庭中小亭铺了苇席摆了条案再落下帷帐,又取了几卷帛书便跽坐在案前读起书来。
她见刘秀还站着,便道:“坐啊,别想着我还请你南向而坐。”
南向坐,是尊客。
他笑笑,从善如流地坐下。
他面前的书案前摆了《太史公书》,他翻到前次读到的地方一行行慢慢往下看。
清风拨弄着垂下的帷帐,浮雕云纹红漆紫檀木几上瓷青釉叶脉纹香薰吐出阵阵青烟。
这香味很是馥郁,好似千百种花香扑面而来,恍惚中有种春光回转的错觉。
他之前问过一句这是什么香,侍女告诉他这是阇提花香。
他忍不住偷眼看了下对面面容沉静的郭圣通,心下泛开涟漪来。
侍女还说她很喜欢这香,用了这么多年始终没有换过。
这是个长情的人。
只是不知道她的长情肯不肯用在他身上。
风撩起帷帐,明亮的阳光落在鎏金鹿铜镇上,映得人眼底亦是一片挡不住的灿烂。
他缓缓收回目光,继续认真读书。
他方才迟疑着没有坐下是因为还惦记着要去看各方情势的密报,但如今想来,哪有和夫人对坐亭中偷得浮生半日闲来得有意义呢?
他深邃幽黑的双眸中荡开浅浅笑意,好似柔嫩柳枝划过春日湖面。
常夏轻手轻脚地进来为郭圣通倒了杯热茶,而后低声回道:“尚书令府上又来人了,说要见您。”
为了范氏?
不会吧。
郭圣通虽和王氏统共就见了一面,却也看得出她是傲骨嶙嶙的性子,既被拒绝过一次就绝不会一而再地来求。
可除了范氏的事,还能有什么事呢?
公事该找刘秀才是啊。
她蹙眉不解的时候,对面的刘秀扬起脸看过来。
她笑了笑,解释道:“尚书府来人说要见我,只怕是为了范氏的事。
好歹也是两条性命,我还是去和他们说清楚,也免得他们还抱着希望。”
他合了书卷,站起身来:“我和你一起去。”
他声音温和,态度却坚定。
郭圣通想起前次他回她的书信中那斩钉截铁不要她蹚浑水的话,不免莞尔:他这是怕她被说软了心吗?
可心软又有什么用呢?
不还是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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