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迟疑,赵王立刻派人宣来了平原君。
“本王听闻市井皆言秦军畏惧马服君,王叔知否?”不待平原君在书房案前坐定,赵王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平原君思忖了片刻道:“臣亦有所耳闻,但恐有诈,故而未敢惊扰我王。”
赵王一叹道:“正应如此,然事出有因,如若埋没良将,岂非赵国罪人?”
平原君于是慨然起身道:“既是流言,臣自当部署查勘,以正朝野视听。”
随后几日,平原君府竟是大门紧闭,可一到夜间却是灯火通明,不时有神秘人物进进出出。
十日过去,平原君再次入宫觐见赵王。
“斥候上党回报,秦军中马服君父子传闻确是流传颇广,然未有惧畏马服子之说。”平原君抬头看了眼没有任何表情的赵王,又言道,“咸阳亦有密报,咸阳国人皆说王龁虽不如白起,对付廉颇却是绰绰有余,唯马服子与之不相上下。”
赵王摸了摸有些胀痛的脑袋,揣摩再三,却是不知该如何决断了。对赵括他自是十分欣赏,其军事才能亦是有数,但赵括毕竟年轻缺少战阵历练,能否驾驭得了煌煌五十万雄师,心中却是无底。然则三年过去,长期的据守已经让赵国背上了一个沉重的负担,如此下去终不是办法。如今白起将死,若一再举棋不定而错失良机,两军对峙的局面又将如何了结?
赵王挥了挥手,让平原君暂且退下,就在此时,内侍禀报蔺相如来了。
于是赵王让平原君在一旁稍等,对着疾步走来的蔺相如便是一笑:“上卿匆匆而来,所为何事?”
“邯郸传闻,臣亦闻之。此必为秦国用间也!赵括言过其实不可用也!”
“为何?”赵王的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蔺相如坦然道:“赵括此人只知纸上谈兵,断章取意,而不知应变之道,这般如何为将?”
赵王默然道:“上卿之论,偏颇也。”
“老臣论才,但以公心,我王明鉴。”蔺相如话说一半,看着赵王愈发阴沉的脸色,便自觉打住了,又沉思片刻道,“李牧为将,大王以为何如?”
这时在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平原君突然插话:“赵括虽不如李牧沉雄气魄,更未有李牧之十岁从军,然则李牧方才十八,军中更未有赵括之声望,震慑大军谈何容易?我军将士多为当年马服君故将,人人皆对马服子敬畏三分。我王若仍有犹豫,即可宣赵括入宫对策。”
赵王心中一片混乱,于是挥手道:“你等且先退下,待本王想想。”
平原君与蔺相如相视一眼,只好无奈离去。
二人方才走了没多久,刚从上党运粮归来的赵括便一脸怒气地进了宫。
“马服君一路车马劳顿,何事如此匆匆?”赵王有些不解地看着面前风尘仆仆的赵括。
赵括在赵王面前将自己几年来精心绘制的上党壁垒图一一摊开,然后朗声道:“廉颇曾对括言,但有战机,自当攻秦。既是如此,便当做攻敌之备。然三年来,我军壁垒却是全然无变,如此何以攻秦?”
看着那一幅幅壁垒图,赵王心中暗道:“战场踏勘如此扎实,岂能说是轻躁气盛?”
想到此赵王又抬头望了眼面前黝黑消瘦的赵括,心中不由一酸:“马服君,辛苦了。”
不想赵括却是一叹,慨然拱手道:“老父终生轻我,天下皆知,臣请一战,洗刷括言过其实之名。”
在这一刻,赵王终于下定了决心。
便在次日,邯郸城中又传开了一则消息:蔺相如与廉颇交情匪浅,有意诋毁赵括,以图朋党之私。
传闻几日内就闹得沸沸扬扬,几乎是满朝皆知。平原君见此事蹊跷,连忙进宫,提醒赵王须得当机立断,否则非但上党军心不稳,举国民心亦将浮动。
平原君本是想让赵王放弃起用赵括,以安廉颇之心。却不想赵王此刻却已有了自己的决断,平原君一催,赵王便不再犹豫,当即下诏:拜马服君赵括为上将军,统帅上党大军,与秦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