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妃不再多说,微一点头,便弯腰入轿。 .如今她掌管后宫,若不端出架子,倒让人小瞧了。暖轿稳稳抬起,行至半路,顺妃忽而道:“停一停。”绿竹不知何事,问:“主子有何吩咐?”顺妃道:“扶我下轿走走。”
绿竹望了望天色,只觉阴霾如坠城顶,冰寒料峭,连行路都难。她道:“主子,眼见雪要下大了,并不好走路。”顺妃却已掀起帘子,道:“我实在闷得慌。”雪风如刀割般剐在脸上,她裹着狐皮做的斗篷,犹觉浑身一凛。轿子仪仗远远跟在十步开外,绿竹撑伞随在身侧,顺妃默然走着,一步一步踩在雪中,嘎吱作响。
雪天晦暗,行路颇难,至长春门,已近掌灯时分。长春宫是皇后寝宫,巨丽精整,殿宇深广,令人望而生敬。顺妃停步不前,盈盈伫看,忽而问:“绿竹,你知道皇上有多久没翻过我的牌子了么?”
绿竹微微一愣,忙道:“大约有一年了罢。”
顺妃道:“连我自己也记不清了,被宣召侍寝,像是上辈子的事。”她思绪翻滚,心底惘然溢出悲怆之意。绿竹宽慰道:“皇上朝事繁多,前头为着端慧皇太子的事,好些日子都未涉足后宫,一年里头没见过皇上的小主不知有多少呢。”停了停,又道:“却也只有您能得以晋封为妃,可见皇上心里还是有您的。”
雪花纷扬而落,寒彻入骨,整个长春宫皆被白雪掩盖,楼阁窗棂里渐渐泛出昏黄的烛火,映在夜幕下,有一股难以喻言的落寞清冷。顺妃哂笑,笑自己曾经青春年幼,笑自己也曾圣宠深渥,更笑自己竟倾心相付,以为等着,他还是会回来。今儿大殿上,她明明离他最近,可请安的时候,问话的时候,甚至看着她的时候,他的眼中都只有淡漠的疏远。
顺妃定了定神色,道:“今儿我在太后跟前告了高妃一状,虽是立了威,却也免不得被高妃嫉恨,往后只要是跟咸福宫有牵扯的事,你都要谨慎盯着,可别让她钻了空子。”
绿竹道:“奴婢知道。”又问:“苏贵人那儿要不要遣人注意着?”
顺妃沉思片刻,道:“不必了,她圣眷正浓,咱们离得越远越好。往后真出了什么事,也扯不到咱们身上。再说,她一个小小贵人,又是汉女,即便再得宠,也翻不过天去。”稍稍一顿,寂然道:“更何况,她有何德何能,岂会圣宠不衰?”
此时庆云斋灯火辉明,皇帝换了衣衫,坐在东间暖阁等着,外头风雪肆虐,他捧着一杯热茶,浅浅酌饮。简玉衡领着医女上前禀告,不等说话,皇帝先问:“如何?”简玉衡跪地请了安,方道:“恭喜皇上,苏主子是喜脉。”
皇帝乍然听闻,仿佛听错了一般,又问:“你说什么?”简玉衡道:“苏主子身子并无大碍,此乃头胎,故而反应大些。”皇帝这才恍然明白,惊异之余欣喜若狂,几步行至寝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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