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的母亲谈到为什么离开墨西哥来到美国的原因。本来女儿在美国工作,老人在农村还是可以过活的,结果1994年《北美贸易协议》生效,美国农产品开始倾销到墨西哥,导致玉米价格暴跌,大量农民破产。他们要么进城务工,要么翻越美墨边境到美国讨口饭吃,要么就改种其它经济作物。
而所谓的其它作物,就是大麻。
从1994年这一年起,墨西哥的毒品问题将越来越严重,直至完全无法遏制。
根本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贫穷。
对这段历史亚瑟是有所了解的,他深切的同情墨西哥人民,离上帝太远,离美国太近。亚瑟所能做的也就是帮一帮这家可怜的墨西哥人了。他今天过来明明是为了威胁弗洛的,到头来成了弗洛一家敬重万分的人。
临别时,弗洛和母亲都以天主教中郑重的屈膝礼送别亚瑟,以示对他的尊重。卡洛斯下楼送亚瑟离开这片街区,母亲嘱咐他,“不要让那些杂七杂八的人冲撞到我们尊贵的客人。”卡洛斯连连点头,一路上都对亚瑟毕恭毕敬。
亚瑟明白,当朋友对你施以尊敬时,你也要对他们施以恩泽。
卡洛斯把亚瑟护送到55号咖啡店门口取摩托车,亚瑟透过咖啡店的玻璃门朝里望去,见到咖啡店的老板正朝外面探头看过来,眼神一触碰到亚瑟,立刻躲进了柜台里面。
亚瑟眼珠子转了转,带着卡洛斯一起进了咖啡店,“叮铃”一声推开门,老板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他明明已经打电话给巴蒙德,让巴蒙德去教训这个家伙了,结果亚瑟毫发无损的出现了。老板生怕亚瑟把自己的店砸了,只能哆嗦着从柜台出来,手足无措,语无伦次地道:“抱歉…很抱歉,您要喝什么,还是要钱?还是,哦,那个谁,啊……”
老板脸上包着纱布,一说话牵扯到伤口就很疼,龇牙咧嘴的看起来特别可笑。
看到这个老板,亚瑟不禁想起施密特,在纽约街区开店,面对各种黑的白的势力,经营者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有时他们的一些表现看起来既可笑又可怜。亚瑟没有为难他,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把卡洛斯介绍给了他,“我让你少了一个女招待,就还你一个男招待,可以让他干更多更重的活。”
卡洛斯一脸茫然,怎么好好的让我在咖啡馆打工了?亚瑟拉过卡洛斯,低声道:“就算你在街头混,也要有一份工作,补贴一下家用,最起码不向你姐姐要钱。还有,在咖啡馆里你能得到不少的消息,机灵着点,小子。”
说完,亚瑟拍了拍卡洛斯的脸,卡洛斯连连点头,这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说不定还要小一些的家伙,说话做事仿佛有一种魔力般能让人钦服。人和人的差距,真是太大了。于是卡洛斯留在了55号咖啡馆做一份兼职,同时成为了亚瑟在杰克逊高地的耳目。
本来今天到杰克逊高地来,只是为了见见弗洛的家人,没想到有意外收获。
亚瑟出了咖啡馆,跨上摩托车,心里琢磨着,阿布拉莫说过,甘多菲尔家族的经济支柱是毒品和赌博这两条腿,他争取用两个月的时间,先把毒品这条腿给打瘸!
伴随着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亚瑟离开了杰克逊高地,他要回圣詹姆斯大教堂看看。
……
重新回到圣詹姆斯大教堂前已经是下午五点,临近黄昏时分,太阳已经落到了西边,十字架的下方。教堂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十字架的影子一样变得修长,有几只渡鸦停留在教堂的圆顶上,天边红色的晚霞映照着教堂绿色的钟楼和红色的墙体,感觉有一片阴影笼罩在教堂之上,显得幽沉肃穆。
圣詹姆斯大教堂算不上什么特别巨大宏伟的建筑,和著名的科隆大教堂、巴黎圣母院、圣母大教堂相比,圣詹姆斯无论体积、面积还是装饰华丽度上都逊了不止一筹。但在晚霞色彩的渲染下,它依旧显出了几分壮丽的美感。
亚瑟把摩托车停在早上来时停着的位置,一根挂了梵蒂冈旗帜的旗杆下面。教堂的大门已经紧闭,开放时间过去了,亚瑟绕着整座大教堂走了一圈,并没有再看到那个形容枯槁的老神父。他从正门,绕回到了正门,抬头仰望教堂的圆顶。
这圆顶并不大,小小的,这是带有巴洛克风格的天主教堂,但在总体设计上又偏向新教的简约,红绿两色的搭配,非常具有美国风味。那几只渡鸦已经飞走了,太阳还在往下沉,已经从十字架下落到了教堂的平顶面上。
亚瑟正准备离开时,上方突然传来一阵洪亮的钟声,亚瑟看了看手表,并不是整点。这时,教堂正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张枯槁的面庞出现在门缝后的阴影中——正是亚瑟在上午时见到的那个老神父。
他身披黑色的袍子,那对无神的双目向外张望,亚瑟觉得他在看着自己,又觉得他没有看自己。他甚至不知道这双眼睛究竟能不能看见。亚瑟还是走上前去,靠近这位老神父时才发觉,老神父的眼睛是一片白色,没有眼珠,是个瞎子。
亚瑟和一个瞎子对视了一会儿,道:“我能进去吗?”
老神父的声音苍老的仿佛来自上个世纪,回道:“当然,我等你很久了。”
“等我做什么?”
老神父没有回答,而是拉开了大门,迎接亚瑟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