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子固见那人虽穿的破旧,然气质不俗谈吐不凡,心里已对乔俊生的话信服几分,聊了半日,发现这位叫陈兰屿的先生,果是有几份真才实习的,也曾参加过几次会考,只不耐烦写那太学体,因此屡屡落榜,竟与自己是同道中人,心中更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意。
但把自家办的学舍需要聘位先生的事情,也说了:“……这学舍大多数是族里的学生,所以所收束修本就不多,先生若是答应的话,月俸三贯,且那学舍本是我家的一处东跨院改的,因此也有现成的住处,我家也会给先生提供膳食,如此先生也可省了租房吃饭的花销,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陈兰屿年近三十却未娶妻生子,因此本就是个一个吃饱全家不愁的,如今曾家非但提供食宿,且还一月有三贯的收入,自是解决了他的生计问题,再则,教书育人,总强过每日有一顿没一顿的在外穷奔波,且如此自己没有了后顾之忧,也能一心扎在学问里,以后兴许还能再入京赶考。
且,最重要的是,曾家藏书之丰,大宋国除了天家,无人可比,若是能进了曾家的藏书房里,别说不给那三贯月俸,就是叫他白干活都行,这么一想,就笑道:“既是子固先生相邀,兰屿哪有不从的?只先生不怕兰屿学识浅薄,误了那些学生们的学业就好。”
曾子固笑道:“兰屿兄因年长与我,这先生二字我哪里敢当,不若就叫我一声子固就是了,兄长之才,就是子固亦感不如,又岂会耽搁几个幼子的学业?既是兰屿兄愿意,不如明天就去我家,先看看学舍如何,我今日回去后,就让人把兰屿兄的住所收拾出来,明日静候兰屿兄登门。”
陈兰屿虽是书生,只无论长相还是性格,没有一点书生的酸腐之气,见曾子固爽快,正投了自己的性子,连道:“那我便不与子固兄客气了,明日一早,必定登门。”
因相聊甚欢,曾子固出门时身上也带了些钱,此时正是日落西斜之时,便索性拉了陈兰屿寻了一家酒楼,要了几个小菜并一壶好酒对饮起来。
第二天陈兰屿便进了曾家的门,曾子固在家候着,见人来了,彼此行了礼,就领着陈兰屿去了东院的学舍里。
学舍不大,但小院收拾的十分干净,种着几棵古银杏,正是青叶转黄之时,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落在地上,细细碎碎,非但没有深秋的萧瑟之气,反透出一股子昂然生机,学舍的廊下错落有致的摆着几盆品种不一的秋菊,傲霜盛开,一阵秋风飘过,隐隐有暗香浮动,清雅之极,已是喜欢的很。
而学舍内,窗明几净,阳光透过打开的窗户照进室内,里面齐齐坐着数十名学生,年龄由五六岁至十四五岁不等。然个个聚精会神,虽有人进屋,却也不过抬头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认识看书,静的落针之声可闻。
可见曾子固平日治学之严。
这样的生活,似乎离他太远了,自家道中落他孤身一人苟且求生后,便是做梦,都想着有一日,也能心无旁贷的坐在暖阳下,喝一壶好茶,阅一本书好。
正怔怔的想着,曾子固又请他去了舍后的住处,虽是跨院,却也是二进的院子,前头是学舍,后头是一处小院,虽原本无人居住,却也丝毫不见杂乱,院舍被收拾的十分干净,正屋里被收拾出来留与他居住,东间住人,西间是他的书房,被褥用物亦是一应俱全。
“兰屿兄可还满意?若还缺什么只管说就是,因准备的仓促,若有不到之处,还请兰屿兄担待一二。”
“岂止是满意,太满意了。”陈兰屿哈哈一笑,这屋子显是用心收拾过的,曾子固待他倒是礼遇。
“那就好。”曾子固笑道。
“原说是明日由我上课的,趁着这会儿,你把学生们的情况都与我说说,课业的情况也介绍一二,午后便由我来接手好了。左右我闲着也是无事。”
曾子固自无异议。便把学舍里的情况一一与陈兰屿交割,自此,这学舍就由陈兰屿接了手,每日里九郎和觉儿按时送了饭食到他居室里,晚间曾子固也会抽空来东跨院里与陈兰屿说会儿话,议会儿时事。而陈兰屿除了隔一日去趟曾家的书房,家里人倒是很少见到他。
曾子固也自此一心准备起乡试的事情。
九月的乡试日子转眼就到了。
因两兄弟从前都考过的,因此家里也并不十分重视,到了日子,两兄弟准备好一应东西,就放了考场,过了三日回来,虽有些疲累,神情倒也轻松。
过了些日子,得了消息,兄弟二人不出意外的顺利通过。
曾不疑去了南源乡,刚好天气渐冷,一时也回不来,就叫许十三回来取些保暖的衣物,虽知道大郎二郎不会连个乡试都不过,但到底也惦记着,刚好许十三回来还能带回这二人的消息。
朱氏也出了月子,打点好东西让许十三捎走,而两兄弟也要打点行装入京,朱氏虽是后母,但曾老爷不在,她就是家里惟一的长辈,入京赶考并非小事,就叫了两兄弟到眼前,正式嘱咐了几句一路上小心,不要舍不得花钱,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为要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