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自己这些年来,真的是做错了吧……
“是,是,陛下,老臣君前失仪,陛下恕罪!”
老首辅眉眼间皆是笑意,听得皇帝呼唤,忙不迭的说道,只是那一身的喜气洋洋,着实不像是个请罪的样子。
朱翊钧也不与他计较,沉吟片刻,道。
“如今已是初七了,朝廷过些日子就要封印,年前怕是来不及了,这样吧,元辅今日便拟旨,令礼部开始着手遴选秀女,以备皇长子大婚,同时准备冠礼的事宜,年后开春之时,朕便为他加冠!”
这番话说出来,王锡爵才算是真的放心下来,同时也慢慢从激动当中清醒过来。
皇帝为何会回心转意,已是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件事情终于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闹了这么多年的朝堂,终于开始缓缓朝着好的方向去了。
重重的一拱手,王锡爵觉得自己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急迫的想要回去,将这个消息昭告天下。
“老臣遵旨!”
“嗯,现在便去办吧,司礼监朕已经命陈矩接掌,过些时候他会派人将旨意送去内阁,你可先去!”
朱翊钧笑了笑,亦是明白王锡爵现在的心情,也不多留他,一挥手,便允他下去了。
这时王皇后方才从后殿转出,笑意盈盈的问道。
“陛下改主意了?”
“哼,你这么费心的替那小子说好话,不就是想着如此吗?”
朱翊钧低低一声,口气难明。
王皇后却是脸色不变,笑嘻嘻的道。
“那臣妾倒真是要感谢陛下抬举臣妾了,几句话便能解决朝堂十几年的争端……”
皇帝顿时老脸一红,别过头去,不再理她。
而王皇后则是缓步上前,牵起皇帝的手,幽幽道。
“臣妾知道,陛下心里都明白,只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罢了,否则凭臣妾一介妇人之力,哪来的本事定下如此大事啊……”
朱翊钧也是缓缓转过头,叹了口气道。
“朕又何尝不知,洛儿才是这太子的最好人选,可……罢了罢了,便当是朕对他这些年的亏欠吧!”
王皇后上前,双手握住皇帝的大手,笑了笑道。
“陛下不会看错人的,那孩子,远比陛下知晓的要优秀啊……”
“希望如此吧!”
朱翊钧反握住王皇后的手,抬起头,目光却是复杂的很,带着七分担忧,三分欣慰。
与此同时,内阁也随着王锡爵带回的消息而炸开了锅。
“元辅,这……这是陛下的亲笔?”
沈鲤愣愣的望着桌上御笔亲批的奏疏,罕见的有些结结巴巴。
“必是亲笔无疑,陛下英明,陛下英明啊!”
朱赓也是仿若珍宝般的望着那份奏疏,眼神火热的很。
唯有沈一贯神色复杂,半晌方才拱了拱手道。
“陛下回心转意,定皇长子大婚,此乃普天同庆之喜事,更全赖元辅之力谏,老夫在此恭喜元辅得此拥立之功了!”
没有人会觉得,是方从哲这么一份简简单单的奏疏打动了皇帝,这其中定有无数的曲折之处,但是毋庸置疑的是,这拥立太子之功,已经稳稳的落进了王锡爵的囊中,有此大功傍身,纵然他沈一贯是如今内阁当中实际排名第二的阁臣,纵然他和朱赓同为浙党,同气连枝,也断无任何可能动摇王锡爵首辅的位置。
就凭他解决了两任首辅都未曾成功的困难,为国家确定了储位人选,便足以让他的声望达到巅峰,这朝中,再无人能一攫其锋!
王锡爵抚着胡须,眉眼间尽是笑意,他自然清楚,这件事情给他带来的好处有多大。
往日里,他总被外朝议论,是靠皇帝恩宠才得的首辅之位,身为首辅,在内阁中却要联合沈鲤来制衡野心勃勃的沈一贯和朱赓……
而现在,这些事情,都随着皇帝的大笔一挥,而不复存在,从此之后,莫说是一个沈一贯,就算是内阁剩下的三大阁臣同时联合起来,都难以动摇他的地位!
不过他也知道,如今还不到高兴的时候,收了收脸上的笑意,道。
“此事尚未有所定论,我等尚不可放松,礼部那处还请仲化兄亲自走一趟,皇长子的冠礼要尽快,开春之前必须备好,大婚之事也需立刻筹备,陛下如今已经松口,怕是我朝臣多年坚持之事,已近在眼前!诸位,尚请共勉!”
说罢,王锡爵郑重的拱了拱手。
如今还不到庆贺之时,唯有继续齐心协力,将皇长子送上太子之位,才是最后安稳之时!
“共勉!”
众人亦是郑重还礼,道。
京城中的消息向来是瞒不住的,何况此事也不会有人想瞒着,是以短短的时间之内,京城中便已然传遍了皇长子即将大婚的消息,有人弹冠相庆,也有人扼腕叹息,无论如何,最多的,却是无数朝臣遥望皇城,郑重一拜,道。
“陛下英明!”
而此刻的寿王府中,消息来临之前,仍旧是一片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