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沈一贯除了内阁大臣之外,还有另一个身份,浙党的话事人!
浙党作为朝廷上最庞大的党派之一,最大的特点就是人多势众,自然,这些人当中也包括御史言官,有相当一部分的御史,都是出自江浙,温纯投靠了沈一贯,也就相当于将这部分御史的力量握在了手中。
而反过来从沈一贯的角度来讲,他和衷贞吉的条件不分上下,正在为次辅之位博弈的关键时刻,温纯主动靠上去,沈一贯自然是欢迎之至,反正他沈一贯靠的又不是什么名声。
朝廷都没有明文处罚温纯,他担心个什么劲儿?将次辅的位置收入囊中,才是实实在在的!
不过朝堂上的情势多变,复杂无比,温纯的这番站队倒也并不出人意料,朱常洛更加感兴趣的是,温纯选择的时机和手段。
他的目的不难看出来,巡盐御史勾结盐场管事倒卖盐引,这本就不是小事,即使是在平常,作为主管御史的都察院正印官左都御史,衷贞吉也是要被问责的!
最轻也是一个识人不明的罪名。
寻常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在这等进位次辅的关键时刻,这等事情爆出来,必定会令朝野上下甚至是皇帝,对于衷贞吉的能力产生怀疑。
加上一个虎视眈眈的沈一贯,衷贞吉自然是和次辅之位无缘了。
这一切都顺理成章,但是温纯高明就高明在,他不仅仅帮了沈一贯,而且还将沈一贯从这件事情摘了出来,在这等紧张的时刻,都察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任谁都会怀疑,是不是沈一贯在背后捣鬼。
但是温纯出手,而且是他手下的御史上书弹劾,就将事情控制在了都察院的范围之内,弹劾者和被弹劾者都是都察院的御史,就和外人扯不上什么关系。
就算外人有所怀疑,但是也不能就此说和沈一贯有关,不然的话,若是因此而将沈一贯搭了进去,那就不是投靠,反倒成了结仇了!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非身在其中,是难以明白的。
“这件事情在朝堂上掀起了不小的风波,陛下甚为震怒,命刑部大理寺共同侦查,而衷贞吉则是因为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而需要避嫌!”
方从哲叹了口气,道。
朱常洛顿时明了,朱翊钧的这道旨意,其实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历来案子有刑部和都察院共同审理的,也有大理寺和都察院共同审理的,但是这一次将都察院排除在外,可见皇帝内心的震怒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结果呢?”
朱常洛开口问道,其实结果很明确,衷贞吉败北,沈一贯成功上位,成为次辅,但是事情明显没有这么简单,衷贞吉如今还稳稳的坐在左都御史的位置上,可见这件事情的背后,还隐藏着其他的东西。
“大理寺和刑部调查的结果,事情并非子虚乌有,但是并没有徐有为弹劾的那么严重,陆庆的确是和盐场管事伪造了盐引,但是那是为了引出江浙的一个大私盐贩子而设下的陷阱,不知为何证据却落到了徐有为的手中,才有了这场风波……”
怪不得方从哲这般叹息,区区一场误会,竟然引起了这么一场官场地震,甚至险些断送了陆庆的身家性命,着实是让性格刚直的方从哲有些难以接受。
“所幸调查清楚之后,陛下息了雷霆之怒,但是次辅之事已成定局,陆庆在长芦盐场半年的布局也毁于一旦,陛下只得吩咐将此事低调处理……”
朱常洛亦是一阵唏嘘,这种事情在官场上着实是屡见不鲜了,只不过现在凭他的力量,还是难以改变,只能徐徐图之了。
收拾了下心情,朱常洛道。
“先生,此事和这次朝堂上弹劾本王之事,究竟有何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