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孙尚书才不得不谨慎。
要知道,刚刚天子不过是小小的敲打了一番,甚至并未明言任何东西,原本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方从哲就立刻变得安安分分的,甚至连一丝不满的情绪都没有露出来,足可以证明这几位对于天子有多么敬畏。
而在这样一位天子的手下做事,自然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不过对于孙丕扬的这番心思,朱常洛倒是没有料到。
他心里的确是存了借这件事情重新为李廷机树立权威的意思,毕竟前一段时间,那场风波闹得实在是太厉害。
不仅仅是朝中,就连帝党内部也对李廷机多有非议,而方从哲等几人之间的龌龊,朱常洛虽不说一清二楚,也大致知道。
既然他现在重新接纳了李廷机,自然要首先稳固他在帝党当中的地位,不然的话,到时候后院着火,丢人的还是自己。
所幸方从哲虽然不是跟着自己最久的人,却是最知晓自己手段,也是最知进退的人,自己不过稍稍显露了些意思,他便知道他该怎么做了!
将心思转回来,朱常洛继续开口道。
“既然此事已罢,便来说说今日召诸位爱卿前来的原因!”
听得天子说起正事,众人连忙将心思收回,凝神细听,事实上,李廷机几人虽然比孙丕扬早到,但是也不过早到一刻半刻的样子,并没有多久,对于被召见的原因,他们心中虽然隐有猜测,但是也不敢确定。
“吏治!”
朱常洛轻轻敲了敲桌子,眉头微微蹙起,道。
“元辅的奏疏,那日你们应该都听到了,吏治历来为历代帝王所重,说是朝廷首要大事也不为过,朕早在几年之前,尚未入主东宫之时,便对吏治十分关注,只是所见者,党争构陷,贪污受贿,风气奢靡,胆大妄为,可谓积重难返,甚至有胆敢瞒报伪造黄册者,此历朝历代所难见者,依朕所见,我朝吏治,已非乌烟瘴气四个字可以囊括!”
朱常洛的声音很轻,但是每说一句话,便轻轻叩击一下御案,手指敲击在御案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在一片沉默的乾清宫当中显得格外刺耳,每一声叩击,都仿佛重锤击在众人的心上!
尤其是吏部尚书孙天官,开始时还好,越听下去,他越觉得喘不过气来,听到最后孙尚书早已是满头大汗,忍不住拜倒在地,口气沉重道。
“臣失职,执掌吏部却令吏治致如此地步,请陛下降罪!”
实在不是孙天官的心理承受能力不行,而是天子的这些话,几乎就和指着他鼻子骂没什么区别了,吏治不清,首要责任就是他这个吏部尚书的。
天下官员的告身皆在吏部,每一个官员的告身都要经过他这个吏部尚书亲自签发,出了问题,自然和他脱不了干系,至少一个识人不明的罪名是逃不过的。
更何况,孙天官已经听出来了,天子这番话的意思只有一个,大明朝的官场已经烂了,烂透了!
执掌吏部,却弄成了这个样子,孙天官心中岂能不惶恐?
不过他的这番样子倒是叫朱常洛愣了愣,旋即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样子怕是太认真了,以至于说话的口气没怎么注意,倒是吓着这位老尚书了。
摆了摆手,朱常洛口气缓了缓,道。
“孙爱卿不必自责,吏治繁难,情况多变,此非吏部一家之事,如今吏治混乱,乌烟瘴气,士风日下,若论罪责,朕当首究台垣之罪,孙爱卿操持吏部之辛劳,朕素知之,今日召爱卿前来,非是欲要问罪,而是想论一论该当如何着手肃清吏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