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师父前些日子陆续带回来的书本吧?”我一路奔一路给她解释:“就是给我们识文断字用的那些。”
对待我们,师父的心思虽都在武学这块儿上,但也觉得自己徒儿总不能大字不识一个,是以每次下山置物得机会总要购两本书回来权作教材,可乡下小镇书本原也算稀罕物,偶尔才会觅得到一两本,内容五花八门不谈,字体更是各有不一,师父也不管那许多,遇到了就买下让我们闲暇时学,我这种还好说,练儿学很是辛苦,对那堆东西一直颇有怨怼。
“干嘛?”果然,此刻见我突然提起那些书本,她就面露了警惕之色,脚步也放缓许多。
我回头冲她笑,答道:“我记得那里面有一本医书,应该记有疗伤的方子。”
回到黄龙洞中已近黄昏,今天师父也是闭关不出,倒正好称了我们的心思,翻箱倒柜的一阵乱后,那一本薄薄的医书还当真给顺利捣腾了出来,练儿先是自己一把夺过去翻了翻,又立刻把书交还给了我,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
她不说话,从来把期待写在眼中。
在那注视下,我打开书,细细看了几行,不由得也锁了眉头。
书是医书没错,不过是本乡野杂谈,里面记载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各类土方,其实是好的,因为这种杂方最常见的一类里就有疗伤止痛,拔毒祛腐等常用方,甚至还记载了草药的功效形状,可惜用语尤其那些专用术语,实在晦涩难懂,绘制的药草图也非常潦草,想要按图索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为今之计,也只有硬着头皮从那晦涩描述中弄清药草长什么样再说了。
我捧着书一个字一个字的抠,凭自己可怜的一点基础知识试图将之翻译成句,思维不断在中医西医古文白话中翻来覆去,一时间只觉得头都大了几圈。
周围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直至书本上的文字再也看不清了,我放下书,揉了揉酸涩的双眼,正想去点灯,却蓦地发现过道尽头,一盏灯正端在练儿手中,小心翼翼的走了来。
还以为是自己看书过了劳,再揉揉眼,这一幕却还在。
实在是稀奇了,以往天黑,我点灯,师父点灯,却从不会见这孩子去点灯,一来她始终有些畏火,二来她的视力实在太好,黑暗中也能视物,根本用不着灯光。
可眼前她分明端了一盏灯过来,还放在了桌上,察觉我的视线,就对着这边一撇嘴:“你,快,看书!”然后就盯了油灯再不理睬人。
我笑笑,想逗她又觉得不是时候,也怕脑子里东西跑掉,就依她所言继续埋头苦读起来。
待到好不容易将书中文字整理成自己的理解,再将这些理解在脑中描绘成图,实际联系到那些山中存在的植物,夜已经很深了。我抬头长出了一口气,才发现她就趴在桌边,长长的睫毛在阴影中轻颤着,却已是守着那盏灯睡着了。
突然觉得,只是这一天,我们却似乎比以往几年,都要更明白了彼此,也更接近了距离。
或许,我与她,这才是真正相处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