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眼神就像一盆凉水,兜头浇灭了在胸中延烧不已的愤懑和不安。心中隐隐了然,所有作为对她的回应,我重新敛气凝神,缓缓微阖双目,迫自己再不过度分心于身外动静。
这是一出双簧,此要点之前就已经料到,未料到的是素来眼里容不得半点沙的练儿,此时竟也能如此虚与委蛇耐心周旋,反而是自己轻易被对手的言行举止挑起了怒意。
虽说再不过度分神,但外界的打斗之声仍难免一一传入耳中,那些拳□□加你来我往的对峙呼喝之声倒是热闹得很。龙总镖头的身手如何我不清楚,身为一家大镖局的领头想来总该有些过人之处,但既然当初他曾经被铁飞龙救过性命,说他较老爷子弱上一筹只怕不算冤,既然如此,那此刻的动静……就未免有些太过热闹了。
练儿出手素来捷疾难测,且最是刁钻,论单打独斗江湖上能应付她的人没有几个,即使是铁老爷子,若非有一身浑厚无比的内家功力和老辣的江湖经验,只怕也是要频频吃亏。而这位身手不如铁飞龙的长安镖局总镖头,即使是占有兵器上的优势,也绝不至于能和练儿打得这么热闹,这么从容。
假如以上所料不差,那么和之前一样,这两人也只是借了所谓的交手,顺水推舟的在尽可能拖延时间,虽然大家心中都有数,这样的拖延根本争取不到多少时间。
所以刚刚练儿那匆匆的一瞥里,才满是催促和提醒。
既然自诩看懂了她的用意,自己又何尝不焦急?只是内息不畅,一味着急亦是无用。身上的细汗沾湿了伤口,肩上这才隐隐觉得疼起来,那个小小的针眼大的伤口似乎已凝血了,一枚细小的银针还静静伏在体内,应修阳之前洋洋得意地嘲笑道玉罗刹你的九星定形针也不灵的一天!那是因为他并未注意到,练儿现身时曾将一个极不起眼的东西丢弃在脚边,那是一枚断掉的银针的针尾。
所以我相信自己此刻体内伏着的,只是一枚针尖,也确实只有极小的针尖,再辅以极精确的手法,才能造成如此轻微的流血和疼痛。
练儿绝不会失手,这个从一开始就是笃定的,只是当应修阳洋洋得意嘲笑时,自己也一度怀疑过,她是不是想通过击穿我的肩膀从而命中躲在后面的老狐狸,却因为犹豫或不忍而拿捏错了力道?这个怀疑,直到余光瞄到地上的那半枚针尾时,才被彻底打消了。
所以练儿她此举的用意就只剩下一个,那便是给我埋伏下一件武器。毕竟,应修阳一直蜷缩在我的身后,旁人很难准确命中他的要害,而若是稍有偏颇不能一举成擒,那么下一瞬,可能就是谁也不愿意发生的一幕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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