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所当然的,她轻易就打败了当时的领头狼,成了狼群的新首领,可她也没打算放弃现在的伙伴和生活,凭借每日里自由拥有的那些个时间,她自觉很好地安排了两者……直到有人开始多管闲事。
那件事绝对不是自己不对,她已然很宽容了——不计较被跟踪,被添麻烦,甚至还愿意接纳对方入伙。为什么不答应?明明答应入伙的话就能皆大欢喜,自己会好好对待她的,会好好照顾她的,会和曾经计划的那样,好好做她的嗷呜……但对方的话却没一句中听,最后竟还说要将这一切告诉师父!
当时是真正起了杀心,月下屠狼的一幕还历历在目,既同样是伙伴,死一个总比死一群要来得好吧?自己咬牙切齿的警告绝不是虚张声势,那几乎就是最后通牒!心里想着若再听到半句不中听的话,就要令其血溅当场!
可却再也没听到什么话,通牒过后,眼前之人什么也没再说,只是在那一瞬皱眉闭目,露出了……疼痛的表情。
为什么会痛?难道之前受伤了?不可能啊,明明没哪只狼敢真违背命令发起攻击的。
所以……是因为自己刚才说的话?更不可能了,区区说话声,怎么会令人疼痛?
当时确实是这样子满心的困惑,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又并不真正懂得这些,因为不懂所以也没再去多想,更不可能去问,只是也不曾真正发起过攻击,仅仅目送那道沉默的背影消失在了夜幕中。
放人离开要背负风险,但这风险她愿意一试。
即使没经历过也明白,死亡是痛苦的,而她突然不怎么想见这个人再露出疼痛的表情。
所以后来,即使因幼崽受伤,满心愤怒气势汹汹地去算账,终也没能挥下去狠手。
不怎么愿意去回忆那只小狼崽的死亡,毕竟这可不是什么令人快活的事情,但是由此引发的一连串事情她却不介意闲来无事时回忆一下,虽然说其实不必特意回忆,因为即使想忘,大约也是忘不掉的。
毕竟在之前,一直觉得做人与做兽没什么太大区别,纵然活法截然不同,但反正都是日复一日想法子活下去就是了……直到那一连串事带来了太多从未有过的体验,才令她愿意改变些许看法。
譬如说,原来一直被认定柔弱无用的存在,其实……还算是挺有能耐的吧。虽然关于柔弱这一环认定她并不打算修正,因为能耐是在别的部分,既然这部分她不屑去比,那让这家伙能耐能耐也无所谓了。
再譬如说,原来那些令自己头晕不已的书本还算是有点用场的,本以为学那些弯来扭去的字完全是师父想出来折腾人的法子……不过即使如此,头晕依旧是头晕,她也依旧没兴趣在这方面下多少功夫。
再譬如说,原来多数人夜里是看不清东西的,或者别的感官也要弱上许多,自己这般能耐果然不是随便谁都能有的,这倒和当初的直觉一样。
再譬如说,原来人是那么麻烦的,除了万物皆有的喜怒哀乐,还要另讲什么“情”。
再譬如说,原来这家伙生起病来,给人感觉竟如此……讨厌。
嗯,讨厌。彼时的她尚不知情为何物,但她知道原本好好陪着自己一起跪着的人突然倒下时,心中是怎样的吃惊——虽然那之前她就感觉到这人有微微发抖,也感觉到这人身上在发热,当时却还觉得这样的热不错,因为靠着很舒服,比冰冷好得多。
但眼前之人倒下后,就开始止不住地觉得讨厌,并非讨厌这人本身,早已经不打算讨厌她了,所以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讨厌的只是那一病不起的人,讨厌那紧闭着睁不开的双眼,讨厌那嘶哑听不真切的胡话……
虽说醒来后比平常更听话这一点还算令人满意,却也无法抵消掉这种讨厌。
忍耐着被情绪折磨不是她的本性,于是在确认了下山买药的师父无法及时赶回来后,她开始认真地想办法,且立即执行起来。
可因此而生出的体验,却更加出乎了意料。
带来意料的其实并不是那条烦人的蛇,与那条蛇的不期而遇只不过是场小小的搅局,一桩入不了眼的小麻烦,而她也确实做到了干净利落地将之处理掉。
令人意外的,是随后而来的对话,再确切点说,是那个人的问话。
当背负着重量拨草寻药,还要忍受耳边迷迷糊糊地絮叨时,心情是可想而知的不好,但……尚在能够接受的范畴吧,原本她是不会和糊里糊涂的病人计较的,然而,却突然因为听到一句随随便便的问话,心情就陡地恶劣起来。
耳边的声音在絮絮叨叨地问着,问:“万一我要是不小心病死了,或是刚刚给那蛇咬死了,你会怎么处置?”
这只是一句话而已,但是,胸腔里却蓦地传来了疼痛感。
猛然挺直腰,几乎将背上之人掀下去。
因为疼痛而直接发了怒,心里却在讶异,原来,有些话是真的会令人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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