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席话坚定而自信,好似料准了师父心思,其实心底深处我是信她的,练儿身上的傲然决绝与师父极其相似,可以说是一脉传承,遇到极端事件,她对师父心意的揣测判断,理解选择显然在我之上,这一点毋庸置疑。
何况,连我也不是不理解,只是……
轻叹了一口气,将那封信再看一遍,然后站起叠好交还给身边的人,看着她原样夹回书中,过去角落放好,才开口道:“我知道这样做可能有些不对,而且师父也说了勿寻勿念,但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此事悬着不是办法,练儿,我们还是抽时间在这山中四处找上一找,也算令自己安心,好么?”
她正收拾那堆被翻乱的书本,闻言头也不回,随意道:“好啊,我无所谓的,要找陪你找就是了,反正难得回来,多住上一阵子也无妨,也看看最后是你对,还是我对。”
听她说话,就知道她还有些赌气,于是几步走到那角落中,一边和她共同收拾整理,一边小心问道:“那……你那定军山的寨子,离开得久了不要紧么?”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自有办法,何况每年都会离开一两次的,能出什么大乱子?”或是察觉到了我的小心翼翼,她直起腰,瞥了我一眼,忽尔又霁颜一笑,道:“今天怎么你老傻乎乎的?一点不像你,我岂是那么小气之人,才不会介意你说的那两句话呢!”
是直到现在才不介意的吧……这句话我自然没有说出口,见她微笑,便知道她已经彻底褪去了不快,也就松了口气,事情就算这么定下来了,虽与一路上想要做的事偏颇甚远,但总还算是在往好里发展,甚至可说好的之前想也不敢想。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在此之前,希望再是渺小,也犹自存在。
商量好这件事后,就要做长久逗留的打算了,华山这么大,说是要寻,但从哪里寻起也毫无头绪,所以今日还是不必急在一时,先把洞里拾掇周到,能好好过日子再说。
幸而我们对此都是十分的轻车熟路,弄好了角落书本,稍微碰头分了个工,练儿就出外转了一圈,不到半个时辰,就弄了些野味和山珍回来,而我趁着这段时间也通灶生火,汲水洗锅,反正外洞干柴食盐俱全,简单做了一顿吃食稳住腹中,再歇息了一阵,就开始大扫除似的彻底打理起洞中杂物来。
这般的打扫,当初每年也会做上一次,该洗该晒,该抹该扫,各司其职井井有条,几乎不用说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而对方又要做什么,所以我也没特意去管练儿,只是按自己节奏做事,直到来到那最深处的小石室前,才踌躇起来。
按照往常分工,收拾这石室内是我的事情,只是这次回来后,有意无意的,总是避免走近这里,更别说进去看看了,只怕是徒增伤心……
此时我站在石屏前面,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小心的移开两边遮挡,进了进去。
或者是心理作用,踏足进去,只觉得室内昏暗,尤胜当年,练儿这两年怕是也从不进来的,所以里面空气不佳,隐隐有些霉味,四处积尘,比起外面才真正像是久无人居的感觉。
可是处处摆设,却还是当年模样,连一件外衣都那样顺手扔在被褥之上,好似主人才刚刚换下身来一般。
我就这样看着,呆立半晌,才摸了摸鼻子走过去,拿起手中预先沾湿了的抹布,准备先拭干净家什上厚厚的灰尘再说,谁知道刚刚触到石桌,还没等动作,就听到外面练儿连声呼唤。
她呼唤的急,我一时听不出其中情绪,也来不及细想,扔了抹布就冲出去,只怕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去到了内洞,却见那人站在儿时睡觉的石椅前,面对一堆还未整理好的衣服,手里却拿着个什么,乐滋滋的面露欢喜之色。
见那粲然笑颦,就放下心来,却不知道她这么急着唤我意欲何为,只得疑惑的走上去,偏头看她,问道:“怎么了练儿?着急叫我过来做什么?”
她正瞧着手中不知什么满面愉快,见我过来问起,转了转眼珠,也不立即解释,只是笑盈盈拉住我说道:“正好正好,你转过去,我送你一件好东西!”
不知她搞什么鬼,但也不好拂了她兴致,唯有依言转身,还未等将满腹的不解问出口,倏尔之间只觉得发丝被轻轻拨开,有清香接近,颈间一暖一凉,就多了什么系于其上,锁骨处硌了一块冰润滑腻的实物,触感如玉,却比玉更添几分冷硬。
练儿就在身后,贴身的距离,耳畔听她轻笑道:“原以为找不到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还能重见天日,既然如此,就该让它物尽其用,如今师父不在,就我俩一人一块,也算不改初衷。”
这时候才来得及低头查看,只见颈间平添了一道红色绳缎,正当中细细的编织成网,网住了一块人为雕琢过的硬物,颜色纯粹洁白,乍一看很容易误会是玉,但其实仔细一瞧,却不过只是小小的彩石。
回头,身后练儿已退开了一些,正反手在自己颈间折腾,放下手来见我瞧她,就笑盈盈的往颈间一指,只见其上也赫然系了一块相似之物,只是色彩不同,通体如墨。
“白的归你,黑的归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