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我不用去想这行字的原意,却明白了师父写在这里的意思。
手不知不觉攥住了脖颈间的挂坠,这是最近几月才有的小习惯,练儿给我这个礼物并没有太多的用心,她不知道我自作主张的将这挂坠赋予了什么意义。
再度相遇以来,一直被搁置一旁刻意沉睡的心意,几乎被这小小的彩石唤醒。
而如今,好似巧合一般,师父一封姗姗来迟的书信,又以隐晦之极却又直指人心的方式,触到了我内心那始终被故意无视的心结,甚至告之了该怎么去做。
只要无视掉就好了,将之搁置,让其沉睡,最好淡化,遗忘,抹杀,当做不存在,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这是处理这段感情和心结的最好方法,对自己好对练儿也好,只要能以现在的身份陪着她,护她平安无事,不受伤害,就足够了——即使如今,我还是这么以为。
可是,师父做的种种,给了空间,给了自由,给了尊重,却不是要人逃避用,纵然她或者并不清楚弟子的心结何在,可让其成长和面对的用心,却已经非常清楚。
她甚至,不说对错,只要对方慎思,明辨,笃行。
这便是凌慕华,这才该是凌慕华。
低下头,眼中发热,手心挂坠攥到发烫,随着视线渐渐模糊,喉中发出了低咳般的笑声,突然想笑,止不住的想笑,好一个凌慕华,你对自己徒弟能这么纵容护短,放任不羁,只为了她能一解心结,怎么临到自己头上,就这般想不开,区区的半身不遂,就跑去死了?
你这家伙,我若没有看错,你必定还活着,一定要活着才是!
忽尔就心情轻松,仿佛一夕之间卸下了心中长久担负的重石,剩下的时间里三两下打理完了手中的活儿,将那间小石室拾掇的妥当整洁,何须什么怀旧不忍,那人必然还在这世间一角。
这般独自过了一个多时辰,待到外面天色渐阴,闷雷不断之时,就见洞口人影一闪,练儿从外飘然归来,见了我就笑道事已办妥,你看大雨果然还未下下来吧?我自然回以微笑,说了两句,就引她去看石室内师父留下的东西,连那封信也未瞒她,果然,练儿见到那酒坛酒杯,拿在手中,目光流转,面露悠然怀念之色,把玩良久才行放下,不过那封信她就不明白了,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最后撅嘴道:“师父又吊酸文了,留给你看的,就欺我瞧不懂。”
我朗声一笑,收了那书信放好,道:“瞧不懂也无所谓,师父只是告诉我,好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
“哦?那你想做什么事情?”她偏过头来看我了,好奇问道:“这么久了我都不知道。”
迎上那目光,我含笑揉了揉她的头,道:“我想做的么,就是好好照顾你,守着你,可以吗?”
这个动作是久违的不曾做过,因练儿自小就不乐意我这么居高临下,后来分开几年,更是没机会再做,如今突然又被摸了摸头,她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很不客气的躲开,道:“谁要你照顾,我照顾你还差不多,看吧,离开前明明让你休息的,你却打扫起石室来,真不让人省心!”
嚷嚷两句,先还是情急间的反驳借口,不过说出来后似乎觉得有理,练儿就不依不饶起来,将我拉到榻边,逼着一定休息才行,我虽然不觉得累,但心中轻松,也无所谓与她调笑,被她一推,真就顺势往床上一倒,倏忽间念头升起,拉了她轻声求道:“那陪我一起休息吧?”
这数月来,都是同塌而眠,自己渐渐也都习惯了,练儿更是不疑有他,何况此时洞外雷声隐隐雨意渐浓,也没别的事情好做,她先瞪了我一眼,却又笑道:“陪你就陪你,中午出得门,现在正好补个午觉。”说罢翻身到了床榻里侧,躺在习惯的位置上,就要入眠。
见她朝里睡好,我也翻过身侧躺,略一迟疑,还是伸出手去,第一次搂住了她的腰际。
这是同塌而眠来自己第一次主动碰触她,她却好似熟悉之极,并没显出什么不妥或不惯,只微微挪了挪位,拣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就又平静了下来。
洞外春雷连绵,大雨将至。
洞内酣然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