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就知道他们定是在为水的事情发愁,毕竟眼下这是头等大事,原先不参与进来,半是因为练儿,半是因为惭愧,毕竟是自己没能把行李追回来,反而差一点得不偿失,此刻我们几人就只得各自腰间皮囊里的一点剩余淡水,在这漫漫沙漠,其实已算是万分危急之势了。
这两名向导对此当然也是焦急不已,聚在一起商量后,各自提出了各自的解决方案,老的那个主张仗着大家剩余的一点水,原路退回大泽湖,这么做,返程的三天虽注定艰苦异常,干渴难耐,甚至可能会发生脱水中暑,但成功保命的几率相对较高,算是以稳妥为重。
而年轻的那个人却自有主意,他声称此去东北向大约一天路程,就能找到一处淡水小湖,湖水清冽甘甜,周围水草成片,在茫茫大漠中很容易发现,只不过偏离一路必经之途,所以鲜为人知,只要去到那里汲满水,危机自然化解,还可免了返程之苦。
“我保证!尊贵的朋友。”在铁老爷子解释时,这名有些混血特征的小伙在一旁还特意强调道:“我和几个同伴一年多前还到过那里,当时湖水的最深处可以淹没头顶,就算沙漠气候如魔鬼般变幻莫测,它现在必定还在,试问我们为什么还要冒着苦难折回去,白白受了这几天的辛苦?”
他这么说时,那名老向导就显得非常气愤,大约气急了,一把拽住他就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当地土语,那小伙也不甘示弱的嚷了回去,虽听不懂,但基本也知道他们在吵什么,铁老爷子无奈的搓了搓手,最后大巴掌一摊,冲我莫可奈何道:“你看,一个说要回,一个说要继续走,偏偏两个人都说得有那么点道理,左右为难,左右为难啊。”
听明白了整个缘由后,我也觉得有些为难起来,若是依照老向导的话,活命倒是多半能活,但必定万分艰难,危险也还是不小,而且这几天跋涉确实就都白费了……可若是听那年轻小伙的话,再往偏离方向处走上一天,成功了当然皆大欢喜,最怕是一旦有个什么万一,譬如寻不到湖或是湖水早已干涸一类,那……
思前想后,我和铁老爷子都沉默起来,那两名向导各自争执不下,也陷入了僵局。
此刻,身后蓦地响起了一个凛然的声音。
“这有何难?”
惊觉回头,说话的正是被自己挡在身后的那名少女,练儿此刻负手走几步上前,见大家都齐刷刷看向她,就神采奕奕的一笑,倒像忘了之前不快,展眉道:“这么简单的事,你们怎么倒都傻住了?不就是不敢确定那一处淡水还在不在吗?这容易,若骑骆驼要花一整天,那只要我独自前往,全力而为的话,来回大约也只得一夜的功夫,到时探清楚了情况再做决定,不就是轻而易举吗?”
听她这么一说,两个向导露出了茫然的神色,他们是不懂,老爷子却懂,先是面色微喜,而后想了一想,却又大大的皱起眉道:“不妥不妥,这茫茫大漠,到处瞧着都一样,你不识得走法,到时候迷失了方向,我到哪里再去找个干女儿?不妥不妥!”
“义父此言差矣。”练儿闻言倒是不恼,只是笑道:“我可是自幼在西岳绝顶上长大,深山密林不知踏过多少,几时迷失其中过?远的不说,今日找她时,谁比我快?义父你可不能太小觑了人。”
老头也不给面子,大手一摆道:“嗨,谁会小觑你玉罗刹,只是山林是山林,大漠是大漠,两者不可同日而语,找到人又怎样,一里路和十里路能一样?”
这回倒好,向导不吵,换成这一老一少两个人半真半假的斗起嘴来,彼此互不相让,好在这一路见得习惯了,我也不去理睬,只是乘机走远两步,去到那两个向导身边,仔仔细细打听了一阵,尤其是对那小伙,将细节都盘问清楚了记在心里,反复确定无误,才折转回来,分开了斗得不亦乐乎的老少二人。
“好了好了,老爷子。”插到两人当中,我先对老人道:“其实练儿说的有些道理,与其坐困愁城游移不定,不如充分利用起这一夜,将问题迎刃而解才好。”
身边少女见我站在她这边,顿时显得神清气爽,似忘了先前种种,笑眯眯的握住了我的手,而铁老爷子自然不服气,瞪圆了眼道:“竹娃儿你放心让她去?不是吧!平素明明见你护她最紧,跟护自个儿的心肝似的,怎得现在不怕了?这是大沙海,你丢了她可找不回来!”
老爷子一句无心之语,我却当时心虚的只觉耳根都热了起来,好有夜色掩护,应该是无人瞧见。
稍稍定神后,热度下去了,自己这才反握了练儿牵过来的那只手,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不会丢了她,她去,我与她同去,要丢也是一起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