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徐础几次提起东都,左骏却已不为所动。
黄昏时分,前方打探消息的士兵骑马跑回来,说是前方不远就有一座不大的营地,远观旗帜像是贺荣人。
左骏勒缰,向徐础道:“阁下原是楼家人,不该受这样的苦头,但是大将军已死,天下又乱成这样,已没有规矩可言。我将你送给贺荣人,再找棍匪来杀你,夹缝之中如何生存,就看你的本事了。以后若是还能再见面,我必向你敬拜。”
“就为阁下的‘敬拜’,我也得努力活下去。”
“嘿。我不想见贺荣人,你跟他们走。”
十余名士兵出来,押着徐础与昌言之继续行进。
昌言之小声道:“公子……不能对他说点什么?”
徐础摇头,“家破人亡,大仇得报,又卷入羌、狄之争——左骏所处的‘夹缝’,比我的还要狭窄,还要凶险,他以后若能腾挪出一块空地来,倒是颇有可劝之处。”
“只怕咱们等不到那个时候。”昌言之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脱离险境。
“只要马头青没拆开单于的密信,咱们还有一线生机。”徐础笑道。
那一片营地里驻扎的正是马头青等人,徐础不见,他立刻调头追赶,经人提醒,觉得其中有诈,似乎与杨猛军有关,而且猜测徐础必要投奔金圣女,于是一路狂追,撵上凉州军。
杨猛军赌咒发誓,并且允许贺荣人搜检全军,到最后,马头青反而讪讪地道歉,又往南追,私自以单于的名义发布悬赏。
但是他对重新找回徐础已不抱太大希望,以为相隔数日,徐础必然躲了起来,自己人生地不熟,无处可寻。
听说真有人将徐础送过来,马头青大吃一惊,冲出帐篷,跑到营外查看,远远就看见徐础的身影,不由得大喜过望,当众跳跃起舞,大呼小叫。
徐础大声道:“我又回来了,马侯这些天去哪……”
昌言之小声提醒:“他不懂中原话。”
“险些忘了。”徐础笑道。
马头青跑来,双手抓住徐础衣领,说出一连串话,唾星飞溅。
徐础抬手遮脸,终于有一名向导走来插话:“马头青说你罪该万死。”
向导是杨猛军留给贺荣人的,他可不知道上司与徐础的关系,因此毫不在意徐础的生死。
“麻烦转告马头青,他悬赏抓我,还没给人家银子呢。”
向导一愣,还真的转达了这句话。
马头青松开徐础,向左家士兵又说一通。
向导道:“贺荣人问你们是谁家的兵?”
一名士兵回道:“无主之兵,拿到银子我们就走,不给的话……我们也走。”
向导转译,马头青大笑,让人抬出银子交给士兵,他亲自押着徐础进营,要来绳子将两人的手臂捆在身后,带入自己的帐篷,这回他要不错眼地看守。
“他没拆信。”昌言之小声道,单于的信里虽然要求凉王杀人,马头青若是看到,极可能不等到凉州就动手。
马头青义愤填膺,坐在毯子上,对着徐础连说带比划将近一个时辰,直到夜深之后,才倒头睡觉,绳子的另一头系在自己腰上,另外两人只要一动,他就会察觉。
马头青心情放松,很快睡熟,徐础与昌言之可睡不着。
“公子。”昌言之极小声地开口。
“嗯?”
“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还会有更倒霉的事情发生吗?”
“会吧。”
“啊……”
正如徐础所说,次日一大早,贺荣人还没动身,“倒霉事”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