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小茵最终成了别人订下婚约的准新娘。冷山的痛苦,无人问津,除了在帮洪小茵修理这个那个的时候,变得更加寡言少语,没有人能体会什么变化。洪小茵的未婚夫,是个颇有些游手好闲的男青年董武,他经常变换营生,跑遍了赣北和鄂东,时而到通山村贩石头,又或者去柴桑收点茶叶,也学着洪剑当初的生存之道,卖家具。还没有结婚的时候,洪小茵的裁缝铺就被他的货品堆得没了先前井井有条的面貌。但着实没有赚着什么眉目的,收获也仅是每个镇里都能呼来喝去的一群酒肉朋友。冷山从旁人嘴里得知,董武是三口村人,和幕阜镇的董姓是同宗,虽不是大富,家里颇有些钱,只是为人的口碑不好,祸坏了些姑娘家,还爱吹牛,这个人也有些手脚不干净,时不时会赌上一宿。当然这一切只要她不介意,那自己作为外人,能有什么好说的呢?
自从洪小茵和董武订婚后,冷山依然会在她家门口刹车驻留,然后笑着和阿姨点点头,洪小茵在的时候,仍然会露出一双虎牙,喊冷山的名字,但大部分时间,她都没有出现在廊檐下悠闲地和母亲一起闲聊。怕是即将要成家的她更加辛勤地劳作了吧。而她家的缝纫机,电视天线,收音机,磁带机,居然也都更兢兢业业了,再也很少罢工闹脾气,于是冷山也没了理由能进去那个裁缝铺了。
可有那么一次,洪小茵破天荒地站在门口的马路边,将冷山拦了下来。她的脸冻得红红的,穿着也有些对付,两眼也有些红红的。“冷山,你能不能帮我看看那台电视?”
“电视怎么了?”
“没图像,只有雪花点。”
“行。”冷山把自行车推到廊檐下,就进了屋。
才半年不见,整个家已经变了样,原本摆在客厅左侧的三台缝纫机都被推到角落里,大概只占了八分之一的地界,客厅正中间长长短短的码放着板材,粗削,刨花还没清干净,一些锯木灰洒落在从前一尘不染的水泥地面上。右边放了些木制家具,其中一些还留着半干的油漆,漆桶也敞开着摆放着墙角里,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冷山跟着洪小茵走到客厅的尽头打算上楼时,发现板材和墙壁并不是直接靠着的,在靠着墙壁的地上,有一堆黑黑的煤粉。他心里嘀咕着,难道董武连煤的生意也做?上了楼,他才知道,如果客厅的变化算得上大,那二楼就是剧变了。二楼共有三个房间,左侧一个是洪小茵的,右侧两个房间一个是洪小茵母亲,另一个是空着,据说是留给洪剑的。洪小茵房间的前面是个阳台,洪小茵房间,从前布置得非常的女性化,除了墙壁上贴的混血美男费翔画报,还有一些小的贴画,和一台十四英寸的电视,一台三洋双卡录音机,一个上海红灯收音机。以及一张冷山从不敢正眼看的粉色床单的绷子软床。但现在,那张床像个狗窝,被子没有叠,皱巴巴的卷成一个窝的形状,而收音机和录音机都不见了。电视机还在那,冷山一眼看见两根天线掉了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