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娥没多想,点头应了声“嗯”。
门被打开时,大东子微微愣了下,觉得眼前的小女娃太漂亮了,大概是因为穿了红色印花的袄子,还梳了两条麻花辫子,灵宝整个人又喜庆又可爱,让人移不开眼。
树根噘着嘴,“爹,她怎么有新衣服穿呀?”
“爹,我也要穿新衣服。”土根说。
他们爹也觉得奇怪,纳闷娘从哪儿弄来的布。
照理说家里应该没有布了,去年李队长发的布票有一大半都被老二媳妇儿拿去给她的富贵做衣服裤子了,另外一半被用来当成补丁,给家里十几个人补衣服的窟窿。
心里虽然疑惑,但既然已经分家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拍了下两个儿子的头,“别吵啦,等天气热了,让你们娘给你们做件短袖衣服穿穿。”
说完,他拉着两个儿子走进院子里。
“娘,”注意到烟囱里冒着白烟,大东子朝厨房的方向说,“我带树根和土根过来给你拜年啦……”
“咋这么早过来啊?天都还没亮呢,”沈素娥没走出厨房,在里头说,“我现在忙得很,没工夫招呼你们。”
这么说着,她对闺女说:“灵宝,你去叫你爹起床,让他招呼你大哥哥还有你几个侄子。”
小女娃乖巧地应了一声,跑去喊她爹爹了。
“爹,奶奶怎么说我们是那小丫头的侄子呀?”树根扯了扯他爹的衣袖,“她比我小,我才不是她侄子呢!”
这么说着,他把身旁的弟弟土根推了出去,“让土根给她当侄子,他年纪小,他适合给人当侄子。”
土根不太明白侄子是什么,但听了他哥的话,觉得给人当侄子是很丢脸的事情,于是激动道:“不要不要,我才不要给人当侄子呢!呜呜呜……”
没想到小儿子会直接哭出声,大东子手足无措道:“哭啥呀?谁说你是灵宝的侄子了?真是的!”
“他不是灵宝的侄子是啥?”姜庆山气愤的声音从屋里传来,紧接着,门被打开了,他拉着灵宝走出门,生气地说,“灵宝是你妹妹,你儿子当然是灵宝的侄子!”
说完,他看向树根和土根,“你们两个小子真是没大没小,以后看见灵宝要叫‘姑姑’,听见没?”
“我才不要!谁要叫她姑姑啊?”
树根还要再说,他爷爷指了下门,“不叫就立马出去,灵宝没你这个侄子,我也没你这个孙子。”
“爹,你这是干啥呀?树根说得也没错啊,毕竟灵宝比他年纪还小,他叫不出口也正常嘛,我觉得吧……”
不等大儿子说完,姜庆山打断道:“不用你觉得,我就是你看两个儿子不顺眼,一点教养都没有,大年初一跑来我家吵吵闹闹、哭哭啼啼的,晦气死了!”
树根撇着嘴,嘴巴能挂住一把油壶了,“爹,爷爷骂人,我们以后都别来给他拜年了!”
“以为我想看见你们啊?”姜庆山语气透着厌恶,“现在就从我家出去!”
这些年,他除了对媳妇儿的愧疚外,心里还不知不觉积累了很多怨气,有对几个儿子的,还有对老大家两个孙子的,尤其是树根这个大孙子。
他瘫痪在床时,树根这小子曾经带着邻居家孩子跑到他屋里笑话他。
“我爷不能走路,连坐都没法坐,平时屎尿都拉裤子上,臭死了!
我家没钱都怪我爷爷,他每天都要涂药,不过涂了也没用,他背上全是脓包,好恶心哦,下次我爹给他挤脓包的时候,我带你们来看,哈哈……”
姜庆山那时候努力安慰自己,小孩子啥都不懂,童言无忌,不能怪他,可自从有了灵宝这个闺女,他发现孩子也不都是像自己孙子那么不懂事儿的。
灵宝第一次看见他后背时,说的是,“一定很疼吧?爹爹好可怜啊,不怕,灵宝碰一碰就不疼啦。”
还记得那时候她手指沾着她自己的血,碰到他背上的褥疮,那些化脓溃疡的伤口全都愈合了。
有个乖巧孝顺的小灵宝当闺女,姜庆山看树根这孙子哪哪都不顺眼,“没听见吗?我让你们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