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正在旁边跟着抹眼泪的秦妈妈不由一滞,快速而又隐蔽的瞟了猫儿一眼。
就连正在为玉侬把脉的王女医,身形也稍稍僵硬了一下。
后宫皇子新诞,本应是好事但你一个妃子,当面对皇后说自己的儿子以后会像陛下.皇后但凡多想,你们母子就危险了。
玉侬生出了朝思暮想的儿子,情绪一时激动。
可猫儿竟没一点异样情绪,只见她温柔的帮玉侬擦着眼泪,以极其轻柔的声音哄道:“嗯嗯,姐姐晓得玉侬是家里的大功臣,待会我便亲书一封,将此喜讯告诉陛下,让陛下为我家三郎起名字。”
后方,阿瑜静静看着这一幕.她入府也将近十年了,这些年来,她自己长大了许多,同时,她也能清晰感受到大家的变化。
比如猫儿当年的猫儿,虽外在一言一行一直在努力学着如何做一名掌家大娘子,但时不时还是能感觉到,她小心藏起来的自信。
是以,那时的猫儿有时会让人觉着有种强装派头的感觉。
但如今.眼前的皇后娘娘确实养出了中正平和的大气,和发自内心的自信,再不怕旁人抢她的官人、抢她的大娘子位置;再不怕旁人看不起。
这种变化,既有陛下十余年来给她的底气,也有蔡贵妃手把手教她如何治家处事的原因。
人都道玉侬集万千宠爱于一人、说她命好,以阿瑜看来,猫儿从贫寒农女到如今一人之下,她才是那个拥有泼天大气运的女子.
子时半,淑妃再诞一女,一日之间,陈家添一子一女。
八月二十三,夜,洒金巷旧王府,双喜临门。
八月二十六。
因通逆案、宫闱案,两桩大案,数日来临安城已抓捕罪官及其家眷万余人。
因收监者多为达官贵人,临安城街面上的行人和消费能力都为之一降。
此案涉及之广,有周近二百年来史无前例。
且抓捕行动还在继续往周边府县、曾经坚决不配合田改新政的乡绅群体蔓延,临安一府九县监牢爆满。
到了眼下这个时候,已不止查处两案那么简单了。
以徐榜为首的淮北中坚官员大肆扩大调查范围,好借机给更多淮北系腾出更多位置。
蔡源和陈景安并非不知道这种情况,但两人都保持了沉默、甚至隐隐默许的态度。
徐榜等人的所作所为,符合淮北利益,自然也符合蔡源的利益。
而陈景安也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若不能将势力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的江南士绅集团铲除,日后各家后人难保不会被死灰复燃的江南乡绅报复。
当日午后,暂领刑部的陈景安和执宰蔡源,应皇上诏令前来延德殿面圣。
两人却在延德殿外,看见一紫袍官员跪在殿门外,仅凭背影,二人也迅速认出来此人是财相陈伯康。
距离延德殿尚有几十步时,陈景安问了引路小黄门一句,那小黄门只道:“回陈大人,陈大人自早间散朝便跪在了此处。”
早间散朝到此时已有三个多时辰了。
陈景安无声一叹,待两人路过陈伯康身前时,蔡源朝后者拱了拱手,随后进了延德殿。
陈景安却站定在了陈伯康身边,低声劝道:“陈公,何必如此呢?”
如今整个江南官场几乎被横扫,仅剩些许没问题的官员也都在夹着尾巴做人陈景安的意思是,既然此次两桩大案没牵连到你,你还主动站出来为别人求情干啥?
万一再触怒皇上,岂不是得不偿失。
精神稍显恍惚的陈伯康抬头,见身边是陈景安,不由添了舔干裂嘴唇,挤出一处笑容道:“原来是景安啊。”
两人根出同源,论起来陈伯康还高了陈景安两辈,便是呼其名讳也不算失礼。
“陈公,先起来吧。”陈景安尝试搀扶陈伯康,却被后者摆手拒绝,随后陈伯康满是期盼看着陈景安道:“景安啊,你与陛下多年相交,你去劝劝陛下,就此收手吧”
陈伯康不会看不出陈景安和蔡源默认两案扩大化的原因,但他能向陈景安张口,也是实在没法子了。
陈景安此人,外圆内方,既然已下定了决心,要将江南士绅连根拔起,自不会因陈伯康几句话便改变主意,只道:“陈公,谢扩等人欲要谋害君上,简直骇人听闻,如此无君无父之人,难道不该死?”
陈伯康苦笑一声,道:“那就杀了谢扩等人,可眼下两案愈演愈烈,牵连之人越来越多,该停手了。”
陈景安却道:“如此大罪,自然要追根到底,不可有漏网之鱼。”
跪在地上的陈伯康望向陈景安良久,忽而一叹,道:“景安,你扪心自问,如今被收监的万余官绅中,便没人是冤枉的么?”
“.”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只需昧着良心说一句‘没有’便是了。
可陈景安看着陈伯康那花白胡须、翘着白皮的嘴唇,竟一时答不上来。
见此,陈伯康又是一叹,机械而又缓慢的抬起双手取下了自己的官帽放在了地上,缓缓道:“景安,你若能说动陛下就此停手,我便辞官归乡如何?”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