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朗台眼睛闪了闪。
“我觉得这个消息还是挺靠谱的,”欧也妮继续说道,“父亲您想想,英国佬觉得全靠了自己,被砍了脑袋的路易的弟弟才能回到杜伊勒里宫继续当国王,现在他却盘算着象负心人抛弃失宠女人一样地抛弃他们,他们怎么肯善罢甘休?自然要给点颜色瞧瞧。除了打仗这种极端手法,您说,还有什么方法能让国王感到难受?”
葛朗台依旧一语不发。但鼻子上那颗不停微微抽动的肉瘤却显示出他此刻正在飞快盘算着欧也妮的话。
“种甜菜的好处显而易见——改成葡萄园的话,从明年开始,至少需要等待三四年后,才有稳定的可观收益,而甜菜不用这么久。到后年的七月就能收获。即便推测的事情没有发生,到那时候把收获卖掉,再改成葡萄地也为时不晚。父亲您觉得呢?”
“弗朗茨,你看怎么样?”
葛朗台用一种商量般的口气问自己的老伙计。
熟悉葛朗台的人都心里有数。当他觉得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绝不会表现出来,反而会在对手面前露出不动声色的模样。而当他用这种看似谦虚的口吻找人商量的时候,其实往往就是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的表现。
“啊,老爷!您怎么说,我就怎么照办!”
老弗朗茨用崇敬的目光看了眼小姐,然后恭恭敬敬地说道。
老头子在灯下继续沉吟片刻后,毅然决定采纳女儿的意见——十五年前的那场踏空令他至今耿耿于怀,现在被女儿的一席话提醒了。倘若借此机会能捞回一笔,那就相当于抹去他人生中仅有的两个污点中的一个——这样的买卖,值得做!
葛朗台露出愉快的神色,抬手轻轻拍了下桌子,“那就照你说的办!乖女儿,要是接下来食糖真的涨价,等收货后,老爹一定会奖给你十个葡萄牙金洋,整整十个!”
破天荒地,他第一次对欧也妮许下这样一个慷慨的诺言。
“我等着您兑现诺言,父亲。”
欧也妮微笑。
————
从弗洛瓦丰回来的时候,是十一月的二十日。
再过两个月,当土地化冻,布谷鸟归来,春天再一次到来的时候,那片地就被会耕出垄畦,播撒进甜菜的种子,然后等着它发芽、抽苗,最后结出果实——这些都完全不用欧也妮费心,对葛朗台忠心耿耿的老弗朗茨和高诺瓦耶会照管好地里的一切。
她之所以牢牢记住这个日期,是因为半个月后,欧洲的金融市场就会发生一场突如其来的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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