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对娜农真的太好啦!”当她从葛朗台太太那里得知,小姐是费了老大的劲才终于说服老东家同意把小女佣带回来好帮她干活后,感激得差点没涕泪横流,砰砰地拍着自己胸脯,“小姐,有事您只管开口,娜农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住了小半年的弗洛瓦丰,已经有点习惯明亮宽敞的环境,突然又住回索缪这座老房子,老实说,欧也妮一开始还真的稍稍有点不习惯。但她并没预备立刻就对居所进行大动干戈的改造,毕竟,还是要顾及下老爹的感受。要是现在就打起索缪老宅的主意,恐怕他真的要血管爆裂了。一步一步来,反正也不急,先让他习惯饮食和别的日常再说。而且,对于老爹一开始的应承,欧也妮其实也没抱什么大指望。他肯松口,这就是很大的胜利了。她也做好了拉锯战的准备。所以,当她发现回家后的这几天里,老爹不但更加注意随身那串钥匙的保管,而且密室的门上不知什么时候也加了一道新锁后,并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倒是葛朗台,见女儿这样的反应,老脸微微一红,支支吾吾解释了两句,转过身后,把钥匙捂得更紧了。
作为一家之主,当父亲的在女儿面前虽然有点有心无力,但面对被自己压制了大半辈子的妻子,可就没这么体贴了。不至于强行没收太太这半年里置办出来的那些新家当,但每次,当他摸过太太床上铺着的床具,看着太太身上那件绉绸料的夏天灰色裙子,或者,当他听到欧也妮和母亲商量今天的菜式时,虽然没说话,但那种刀子般的严厉目光和阵阵的哀声叹气,还是足以令葛朗台太太情不自禁开始反省自己的罪孽深重。
“欧也妮,要不,我们还是听你爸爸的吧?”终于,在回来后结束第一个弥撒,从教堂回来的路上,葛朗台太太愁眉苦脸地说道,“他成天嚷嚷说我们挥霍,还闷闷不乐的……”
“等他看到黄金就高兴了,”欧也妮说道,“妈妈,接下来他肯定还会抱怨的,各种抱怨。我希望您不要心软,不要怕他,更不要觉得对不住他。您是不是听信了他的话,觉得我们现在过的这日子就叫挥霍?什么叫挥霍?我告诉您吧,象从前的约瑟芬皇后,衣柜里堆了七百件衣服、两百顶帽子、数不清的价值上百万的披肩、宝石和头饰,这样的生活才叫挥霍。我们过的不过是正常的生活。只是因为爸爸从前太过吝啬了,才会让您觉得现在的生活就是挥霍。您要是退让了,那就真上了他的当。”
“圣母啊!七百件衣服!两百顶帽子!”娜农吃惊得眼睛都要掉出来,“就算白天一件,晚上一件,这要多久才能穿遍……”她低头扳着手指头算,“哎呀,指头太少,算不出来。但是我的小姐,这该支付多少账单啊……”
“她们一天可不止换两套衣服,”欧也妮笑,“总之,这样才叫奢侈挥霍。”
“娜农明白啦!”女仆冲着葛朗台太太嚷,“太太,下次老爷要是再抱怨,您就告诉他,约瑟芬皇后有七百件衣服。太太您才这么两件,算得了什么!”
“他一定会撕了我的!”葛朗台太太颤巍巍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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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儿不但撕不成和自己的太太,而且,还叫他还发现了一件越来越糟心的事——太太好像受了女儿的影响,竟然慢慢也开始不把自己放眼里了。比如刚才,当他趁着女儿不在,讥嘲太太穿上身上那件衣服象只笨重的老鹌鹑时,她竟然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嘴:“约瑟芬有七百件衣服哩!我才两件,算得了什么。”
老头儿当场目瞪口呆,等终于反应过来,老婆子这是在挑战自己的夫权时,他怒不可遏了,跳着脚地吼:“你家老爷可是个辛辛苦苦地里刨食的箍桶匠!七百件衣服?亏你说得出来!要不要给你统统裹上,送你去岛上陪着那个暴君哪?”
原来在女儿的影响之下,葛朗台太太渐渐发现,老箍桶匠其实也并没有自己从前感觉中的那么可怕。当他发怒时,最多也就像只被关在笼子里的老虎,虽然一个劲地张牙舞爪,把笼子弄得咔咔作响,但对自己并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所以,现在她也敢壮着胆子偶尔顶一两句嘴了。
“老爷,”太太见他那张老脸逼到自己眼前了,又有点害怕,眨巴了下眼睛,使劲往后缩脖子,“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欧也妮说的。你要是不爱听,往后我就不说了……”
“尽管说吧,我的好太太,”老箍桶匠冷笑,用一种蔑视的口吻回道,“你现在有你的女儿撑腰,都快顶得上那个克里奥尔女人了……”
老箍桶匠正咄咄逼人的时候,大门前停下一辆叮叮当当的邮车,这才解救了因为不小心说错话而陷入窘境的可怜太太。
巴黎来了一封信,这封信吸引了老葛朗台所有的注意力,忽略了妻子对自己的不恭。
信是詹姆斯·罗启尔德写给欧也妮的。他在信里说,他定于大约一周之后,过来拜访葛朗台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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