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也妮!”他仰头望着她,神情无比真挚,“您为什么不相信爱情?是因为您曾经遭遇到来自爱情的伤害吗?所以您害怕我的热情,您拒绝我的感情,觉得这样,您就可以把自己装进永远不用再次受伤的安全牢笼里了吗?我很抱歉从前我的表现无法让您找到信任感。我向您起誓,我对您的感情出乎我的本心,现在这样,以后也绝对不会更改。倘若我背叛了您……”
他伸手,从自己长靴靴筒的暗袋里抽出一把匕首——从前他曾留下给她却被她拒绝的那一把,用快得猝不及防的方式,猛地划过自己左手。
等欧也妮看清是怎么回事时,匕首的匕刃上已经染上了血痕,而他左手小拇指的一节指节也被削断,落到了草丛里。
他把染了血的匕首插回靴袋里,压住正在不住往外冒血的手指,苍白着脸,却用一种微笑而镇定的表情,接着说完刚才的那句话。
“我的下场就和这截手指一样。”
欧也妮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他那只突然就断了一截指节的左手,脸色越来越白,到最后,连牙齿都微微抖动了起来。
“您……太可怕了!”
最后,她咬着牙,说完这一句话,转头飞奔离去。
————
晚上的时候,葛朗台家的客厅里依旧像昨晚那么热闹。客人再次悉数到齐。但和昨晚相比,却又有点不同。
首先,坐在角落里的老葛朗台脸色更加莫测,几乎漠然地看着客厅里那群自己找着话题说话的客人,时不时地仰头看一眼头顶的天花板,仿佛那里有什么真理随时可能掉落砸到他的脑袋。其次,詹姆斯·罗启尔德先生和昨晚相比,情绪显得也低落了许多。但克罗旭和格拉珊都知道,他明天一早就会离开,所以和他相反,他们的心情十分愉快,开始正视起和这位著名的大银行家结交的好处,开始殷勤地围着他打转,说着奉承话。当然,最反常的就是菲利普·拉纳了。这位最近一年因为在战场上的杰出表现而迅速崛起的年轻将军,现在,左手的小指上却缠了纱布。据说是白天不小心被刀给伤到了。
大家都对他的皮肉之伤表示慰问。他笑了笑,目光一直看着客厅的进口处,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事实上,不止他一个人,剩下的客人,现在也是心不在焉——因为葛朗台小姐并没有出现。据葛朗台太太说,她是有点头疼,所以不能过来陪客,只能慢待大家。
没有葛朗台小姐的这个晚上,注定是索然无味,而且毫无意义的。谁有兴趣去对着老葛朗台那张木然的老脸?
草草地玩了几局摸彩游戏,当墙上的时钟走到八点半,大家也决定起身告辞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大家都停了下来。
这是欧也妮·葛朗台小姐的脚步声,随着她的走近,衣裙褶皱处摩擦时发出的窸窸窣窣声也越来越清晰了。
她很快就出现了客厅的门口。
大家已经习惯了她平时不大爱笑的样子,所以对她此刻的冷漠表情,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庭长和格拉珊太太立刻迎了上去。
“欧也妮,你母亲说你头疼,那就不该下来的。我想大家都不会因此觉得你无礼。”
在庭长表达过对女继承人的关切后,格拉珊太太也满面笑容地说道。
“谢谢。”
欧也妮说道,冷淡的目光扫了一圈客厅里的客人,落到菲利普·拉纳身上的时候,在他那只受伤的手上稍稍停留了片刻。
仿佛预感到了一丝不祥的征兆,菲利普·拉纳慢慢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她收回与他对视的目光,最后漠然地重新落到了庭长的身上。
“德·蓬丰先生,请您留下,我有话要跟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