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夏尔·葛朗台带着对索缪伯父和堂姐的满腔怨懑和鄙视走了,临走时的背影,悲壮得犹如被无耻英格兰人宣判为女巫而一步步走向火刑台的圣女贞德。
鄙视也罢,痛恨也罢,欧也妮并不放在心上。她也丝毫不担心这会在日后可能给自己招来一个潜在的陷害或复仇者。就像父亲葛朗台断定的那样,从骨子里来说,夏尔不过是条没有脊梁骨的可怜虫而已,在金钱和权势堆筑起来的高高圣坛之下,他最本能的选择不过就是屈膝跪拜。他此刻因为深感遭受侮辱而激发出来的这点子自尊也很快就会被现实巨兽的血盆大口连骨带渣吞噬得分毫不剩——她可以用一个利弗尔银币来打赌,数年之后,倘若一切照旧,夏尔发了财回来,他必定已经忘记当初纪尧姆倾注在他身上的关心和疼爱,忘记誓言和荣誉,变成为了一个贵族头衔宁可背负骂名也要不顾一切往上爬的不肖子孙——因为这就是这个社会的本质。在夏尔从懵懂变成懂事的成长道路上,谁也不曾给他提供过能够让他出淤泥不染的土壤。
夏尔的故事就此暂时告一段落,让我们再把目光投回到建在索缪城根下的这座房子里。
娜农背着葛朗台,难过地念叨了几天后,这才渐渐地恢复了过来。她真的早晚有替他祷告。夏尔临走前慷慨送给她的那件绸缎睡衣,她自然也不会穿了睡觉,而是郑重其事地给送到教堂当做望弥撒的贡物——对于娜农的一系列举动,欧也妮并不反感,甚至是用带了点感动的心肠去看待的——是的,在这个贫瘠得只剩下逐利和算计的世界里,正是有娜农这样的人的存在,才能让人觉到最后的一丝温暖,尽管,娜农被自己的主人葛朗台和索缪城里的人看做类似牲口的愚蠢无知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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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葛朗台决定搭一趟回乡人的顺路车去自己位于弗洛瓦丰的产业巡视。临出发前,他顺便也记起了带上自己的女儿欧也妮,好让她熟悉自己家的所有产业。
弗洛瓦丰原本是个很美的地方。以园亭、溪流、池塘和森林而在附近出名。是年轻的弗洛瓦丰侯爵的产业——顺便说一声,前世,这位侯爵在欧也妮成为寡妇后,就成为她的裙下臣子之一,对她展开过过热烈追求,想把女富豪娶回家——几年前,因为资金周转出现问题,侯爵不得不忍痛以三百万的便宜价格卖给了葛朗台。
幸好葛朗台没有克罗旭庭长那样更改祖姓的喜好,否则,他倒也可以考虑把自己的姓名改成菲利克斯·德·弗洛瓦丰。比起克罗旭庭长那点蓬丰的地,弗洛瓦丰才真正当得起“产业”俩字。当然了,你要是指望弗洛瓦丰能在新主人手里变成一个更加美丽的地方,那就错了。在葛朗台的眼里,这不过是次足足有五厘利息的投资而已。一买到地,他就叫人砍了所有的森林树木卖钱,然后改种比白杨更赚钱的草场和葡萄地。葡萄地里的排水沟设施非常重要,直接关系到明年葡萄的长势和产量,所以他向来不会松懈。而现在,趁着冬天,就是挖深渐渐被泥土填平的沟渠的最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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