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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词开门下车,走得干脆利索。
裴景臣不由自主的追着他的背影,风雪之中,苏清词显得很单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起来比上个月清瘦了。
裴景臣看见苏清词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寒风从半开的窗户涌进来,掀着副驾台上标签的一角,底下的胶水痕迹像一条狰狞的伤疤。
苏清词说副驾驶具有特别的意义,只有最亲密的人才能坐。
他在标签上写下主权,用强力胶水粘的牢固,说公司所用的商务车他可以不管,但裴景臣私人车的副驾,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就算空着,也不许让外人坐。
烦躁的感觉又来了。裴景臣打开置物箱,从里面拿出包蓝莓口味的细支香烟点上。
他经常谈生意,喝酒比较多,对烟并不喜欢,一个月也抽不了半包。加之苏清词对烟敏感,更是顺手戒了,不过后来才知道,苏清词不是敏感烟,而是讨厌薄荷味的烟,包括所有薄荷味的东西。
裴景臣随身携带的口香糖是西瓜味的,护手霜是兰花香的,提神精油是茉莉的,卫生间的牙膏也是柠檬的。
他日常所用都本能的避开薄荷,尽管苏清词从未正式表达过对薄荷的讨厌,但他还是通过自己的观察,“体贴”的成为了薄荷绝缘体。
一支烟抽完,烦乱的心绪并未得到缓解。
事业上的压力,日夜颠倒的疲倦,还有苏清词飘忽不定带来的提心吊胆,诸多不确定因素累积到一起,让他把半年以来亏欠的烟草一口气全补上了。
苏清词虽然施于人,但能做到己所欲。他对他提出的所有要求,苏清词本人都能做到更极端更完美。就譬如坐车这件事,苏清词的车别说副驾了,就连后座,甚至后备箱都只属于裴景臣。
外人免入,连苏清词老子的老子都不行。
手机响了,裴景臣点开看,是苏清词从互联网上转载的清除胶水小妙招。
裴景臣把手机扔了。
开车回家,换鞋换衣服,让扫地机器人忙碌去,他简单冲个澡,跟助理讨论工作上的事,不知不觉夕阳西下。
终于闲下来,高速运转的脑子发胀,偏偏还十分清明,竟鬼使神差的想起苏清词来。想他几日不见,脸色不太好,看着像生病了;想他精神怏怏,可能是睡眠不足。
算了,别想了。
等苏清词闹够了就该回来了。
裴景臣打开卧室衣柜,本意是想拿件居家服换上,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看向右侧。
卧室有两个衣柜,大可以分开放,可苏清词偏要跟他放一起。左边是裴景臣暖色系的衣裳,右边是苏清词黑色的着装,从上衣到裤子再到睡衣,全是暗色系。
行礼都在,包括苏清词搬进来时带的藏青色旅行箱,也在。
裴景臣关上柜门,煮一壶咖啡,准备通个宵,前往二楼健身房时,路过画室门口,房门半开着。
裴景臣想顺手帮他关门,握着门把手却变成了往里推。
画室很大,拥有两面落地窗,很亮。
画板画布和颜料都放在固定的位置,画笔画刀调色板也按部就班,对于职业画家而言,堪比生命的家伙什儿都在这里,一样也没带走。
唯独落地窗前空了一大片。
裴景臣想了一下,恍然大悟。
消失的是几十盆薰衣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