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不大却都是用老树根做成,各成形态。一张桌子最多配三张垫子,隔着桌子一边放两张,一边放一张。桌子旁摆好了风炉、灰承、笤、碳挝;桌上一侧摆着烤、碾、量茶具,另一侧摆放着水具与盐具。
不同于其他茶铺一壶茶水了事,要进起缘的人必须自己亲自烹茶。
小店不大,每张桌子规整的靠着墙面摆放,距离相距得当。一进门的白墙上规整得提着:
品茶者,风雅。
风雅者,品茶。
烹茶者,大智。
大智者,烹茶。
进得了茶铺的喝茶客人必会带会烹茶的人,会烹茶的人必是有学识的文人说客们。同是风雅之人,怎会甘于落后。一时间卖弄风雅或者独领风骚的才子们争相恐后的来到缘起茶楼,争着时间排着队证明自己是大智大雅之人。
客人在入座前都会到柜面上挑选要烹制的茶叶。陈列在柜面上,有饼茶也有散茶,茶品种类繁多。而这里也有茶楼另一处风景:一位婀娜多姿的白衣女子站在柜面前,她头戴纱笠,淡紫色的纱遮到女子丰盈的胸,那双称量茶叶的小手白嫩细滑,映衬着或绿或黑的粗厚的茶叶,更显得娇嫩欲滴,客人们无不揣测这仙骨飘飘的佳人生的何种容貌。
白衣胜雪,纤手如玉,不盈一握的腰肢,袅袅婷婷的人儿,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不断被邀请至各桌品评的白衣女子,听到赠诗美言并不多言语,时而拍掌给吟诗的人赞叹,时而低低轻笑地头含羞。
这等佳人乃是风采翩翩的才子心中的梦姑。梦姑在此,更要展现风流的一面:这一桌学着烹茶,另一桌诗情大发,再接着一桌赞美几句又敬茶咏赋。
阿碧横卧在房梁,这桌客人被炉水溅得满身,那桌客人被炉火燎糊了袖衫。看着这些比小二还要忙碌的才子们有些想笑。所谓才子就是矫情,到最后也不知是他们品了茶,还是故作风雅。
茶楼里溢满了各种茶香,最终最后汇聚成两味,一是苦,二为甜,茶客满,茶香益出到酒楼外。外面终于有人不耐烦的询问小二,一个时辰已满,下批人何时可以入店?
这就是阿碧开的茶楼,栽种杨柳立在杨柳街,卯时开张、避开辰时和申时、直至戌时才关张。
凡间一天只食两餐,辰时用朝食、申时用飧。为了防范文人们吟诗作对过了头,墨迹矫情的占着桌位,她还给茶楼立了条规矩,开张期间每一个时辰更换一批客人。所以就有了门内客满,门外排队的景象。
在禅院,她默默记下了藏缘烹茶的步骤,她能偷技的也只有步骤。至于火候要多少,盐粒撒几颗,茶汤怎么搅拌她是不能问,也不想问。
谁让这柳二城里文人多,但风雅之地却是无,既然有客源,客源又跟风,几句风雅智者的小诗就引得客源尝试,干嘛不做这有茶有水省事的买卖?
她交代鬼柔这几日闭关时除了绘制猪皮,也要读些诗词歌赋,熟记这烹茶的步骤。柔儿眼中有活,机警善变,让她做掌柜确实合适。
低首看着柔儿蒙着面穿梭于各个茶桌间,如鱼得水,真没辜负她这几日的训练。
她想起开张前,柔儿问她为何让她用最嫩的猪皮做一双手的皮膜,而不让自己绘制成精致的脸。
她答,再美的脸看多了就没了味道,人各有所爱,你认为美的脸可以称所有男人的心?一双美手配上茶叶就够了,足够抓住那些茶客的心。
柔儿确实听话,将最好的猪皮用极细的针缝制出晶莹的手摸,剩下的猪皮被拼接成身体的其他部分。如果把柔儿的袖口再向上翻一翻,必会看见她龟裂斑驳的猪皮衣。
至于柔儿绘制的脸,她想见一见,可柔儿三两剪刀剪得稀烂。
“主人说得对,既然不是最美的脸,带它有何用?”柔儿坚定的回答阿碧,又像对她自己立着誓。
缘起,缘起,既然相遇一场,谁还管那么多细枝末节?
满城的才子情趣比不过一个藏缘,比如那柳树枝子当柴火就是那和尚的主意,所以烹出的茶味混着枝叶芬芳。
又到了与那和尚吃茶的时间了,阿碧一个飞身跃出门外,朝着寺庙飞去。
缘起,缘起,他拽捡柳枝,亦拽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