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她成功的将米倒进槽中,又弯腰努力伸长胳膊搅了搅,冰雪般的胳膊仿佛是那欲滴的凝脂,但这一连串的动作显然并不轻松,她累的小嘴微微半张,沉沉喘息,崭新的裙角也蹭的灰一块儿白一块儿,脏兮兮的。
汤媛耳朵灵,察觉到附近异样,转首一瞅,果然是贺纶,还有耷着脸的冯鑫,幸亏她提前两刻,臭不要脸的竟然也提前来了!
她跳下板凳屈膝施礼,贺纶点点头,她才重新爬上去继续挥舞棒槌,还一脸讨好道,“殿下,奴婢干的可认真了,半点都不敢马虎,您看,这就快要舂完,以后再也不敢犯错了。”
犯不犯错不重要,重要的是再也不想撞见他了。汤媛用眼角偷偷觑着他。
贺纶绕着舂槽踱了两步,“不错,挺漂亮的,之前的衣裳呢?”
男人夸赞女人多半有示好之意,但贺纶夸汤媛,她只感觉到了阴险,事出反常必有妖。
“回殿下,上午已被尚功局收回。”她一派恭顺。
收回送给四位皇子闻?贺纶眸光深了深,转而笑道,“所以你谎称来月事就为跑过来舂米?”
月事!
是谁这么讨厌,连她在讲堂上说的话都传出去!汤媛光洁的脸颊在贺纶眸中一点一点的染上霞色,犹如一朵新开的松月樱,层层递进的于琼白中绽放出嫣红。
贺纶怔了怔,错开视线。
汤媛不敢对他撒谎,也不想提“月事”,便支支吾吾的嗯了嗯。
“我最讨厌逃课的人。”他亲切道。
汤媛登时背心冒冷汗。
“下回不敢了。”她小声回。
贺纶嗯了声,掏出帕子搭在槽沿,这才放心的将手搭上去。
尼玛,你把爪子搭在这上面让我怎么干活?汤媛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一棒槌敲上去。
她陪着笑脸道,“殿下,这槽沿可脏了,搭了帕子也不保险呢,有米灰,你看,我指甲里这种米灰,会飘,好恶心的!”
她将自己惨不忍睹的爪子伸给他看。
手心红肿,手背还挂着两道划痕,指甲里果然有好多脏兮兮的可疑物,但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只可怜的小手很可爱,也觉得她太娇气了点,不过才舂了一桶米,怎么就糟.践成这样?
汤媛见他不为所动,搭在槽沿的手更没有挪地的意思。
那是一只养尊处优的手,只戴了一枚水头清澈的黑翡翠尾戒,五指纤长如竹,手背的皮肤竟比女人的还细嫩,洁白得几乎要刺瞎人眼,她再低头瞅瞅自己的,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光拼爹就输在起跑线上,还有个靠卖她发家致富的舅舅,她不穷谁穷。
贺纶察觉到她的视线,唇角一勾,“好看吗?”
他动了动五根干净的手指,倘若仔细观察,不难发现他拇指内侧与虎口有薄茧,远没有汤媛以为的那样细嫩。
神经病,就没见过这么臭美的男人。汤媛立时笑道,“好看,殿下无一处不是完美的,您纡尊降贵往这里一站,奴婢都不敢……干活了!”
赶紧滚吧,在我忍不住用棒槌敲你之前!
贺纶哼笑一声,勾了勾手指,“下来吧,念在你不遗余力奉承的份上姑且饶你一次。”似是大人不记小人过。
汤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身体却做出了诚实的反应,一面谢恩,一面提着裙子就要往下跳。
她对天发誓,她跳的时候前面没有人,跳了一半贺纶好死不死挪了过来,当她开始下坠的时候他虽惊讶却不急着躲,于是,她稳稳当当的跳进了他怀里,两人俱是浑身一震!
在冯鑫冲过来将自己踹飞之前,汤媛战战兢兢自他怀里滑了出来,期间还颤抖的帮他整了整弄皱的前襟,“奴婢给您扫扫,不脏……”
她已经做好舂十桶米的准备了。
贺纶瞪着她,耳朵都气红了。
可是他越不说话,越不雷霆震怒,她就越害怕啊,等死可比当场就死了煎熬一万倍。
汤媛都要哭了,“奴婢真不是故意的!”可不可以不要打我啊!
就算错全在该死的贺纶,那也是她的错,犯了错,奴婢就得认罚求饶,万不能往主子身上牵,不然就是以下犯上、牙尖嘴利。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总算响起了贺纶微哑的嗓音,“白痴!”
然后他就携着爪牙怫然而去。
他竟然没跟她计较,不但没计较还一走了之?
那她还傻站在这里干嘛?
汤媛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