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山头里有十七八个寨子,都是龙哈的地盘。”
“咱们今天只端了一个。”
“不如趁机,把所有寨子全端了,一战竟全功。”
欧信认真道。
张顺有点傻眼,这是个疯子吧。
听说他的兵卒进了寨子,很多跑去抢钱了,没几个去想博取什么功劳的。
反倒是他,亲手杀了龙哈,杀了龙哈家十几个人。
作战十分勇猛。
“今天毕竟天色已晚,而且这边闹出了动静,其他寨子必然有所防备,本指挥使看……”
张顺觉得此战已经功成。
方瑛只让杀龙哈,没让把龙哈土司全都推平。
欧信却道:“指挥使大人,杀了龙哈一人,治标不治本。”
“只要土司势力尚在,死一个龙哈,明日就会出现十个龙哈!”
“只有彻底铲平寨子,强征其兵,才能真正归化土司!”
欧信表情无比认真。
张顺脸色微变,皇帝的密旨、方瑛脸上的厉色,顿时出现在他的脑海。
一旦,他未竟全功,呈报上去,皇帝会立刻拿了他指挥使的职务,甚至把他关进大牢。
他是蒙人,在朝中没有势力,进了大牢就是死路一条了。
“哈哈,欧信你想的,正是本指挥使要做的!”
张顺故弄玄虚道:“方才只不过本指挥使试探你一番而已。”
“就按照你说的。”
“留在寨子里五百人,其余人,拆分成二十旗。”
“连夜拔了所有寨子!”
欧信拱手:“卑职遵令!”
欧信刚走,张顺就抽自己两个耳光:“蠢材,来这是为了战功,是为了爵位,不是为了享受的,蠢材!”
从寨子里挑出几个恭顺的,当做向导,去挨个拔寨。
啪!
回到千人营盘,欧信扬手一个耳光,抽在一个兵卒的脸上:“本同知如何教导你们的?”
“战功!战功!”
“你们竟然不顾本同知的命令,去捞取钱财!”
“来人!推下去斩了!”
欧信神情凌厉:“不许求情!不许再犯!”
“今日杀他们几个,以儆效尤。”
“就让尔等记住了,本同知的命令,就是天,哪怕让你们去死,也要毫不犹豫的执行!”
兵卒被他气势所摄,全都跪在地上。
然后欧信又鼓励一番,拆出三个小旗,把伤员留下,然后带着三个向导,开始挨个拔寨。
等天色刚亮。
龙哈土司已经彻底不存在了。
每个寨子都一片鲜血,死了不少人。
把所有人聚拢到一个寨子里面,关押起来。
也有兵卒作奸犯科,都被欧信给杀了。
也因此,他得罪了其他将领。
兵卒开始休息。
欧信却顶着红眼珠,进入张顺居住的大宅,张顺就住在龙哈住的宅子里面。
“参见指挥使大人!”欧信行礼。
“这一仗打得漂亮,本指挥使已经令军纪官叙功了。”张顺觉得欧信就是个疯子。
昨天晚上,他拔了七个寨子。
战战冲锋在前,浴血奋战,一副不怕死的样子。
而且,为了明确军规,凡是昨晚尖音妇人的兵卒,全都被他一刀砍了,把脑袋挂在大宅门上,让所有人看个清楚,震慑大军。
张顺却越看他越不顺眼。
就是厌恶。
“指挥使大人,总督大人的意思,我军向北推,拿下秦川和石门两个土司。”欧信认真问。
张顺点了点头。
“卑职以为,兵贵神速。”
欧信无比认真道:“我军突袭了龙哈,消息尚未传出去,我军应该快速往北推。”
“先下石门,再下秦川,然后去打茶山、古眉、猫儿、黄.洞、荔浦等地!”
“用最快的速度,完成总督大人的命令!”
张顺蠕了蠕唇,这是个疯子!纯疯子!
仗是这么打的吗?
难道不计较损耗吗?
不让兵卒休息吗?兵卒是器械吗?是死人吗?
再说了,谁也不能保证前面的仗一定就是一马平川,万一打硬仗呢?
打了一百个胜仗,只要打一个败仗,前面所积累的功绩,就全都没用了。
你懂不懂当官啊!
傻愣子!
“欧信啊,本指挥使以为,应该稳扎稳打。”
张顺立刻道:“但本指挥使支持你拿下石门和秦川,但兵卒也需要休息啊,前面没有水路,要走陆路啊,又没有马……”
“卑职不怕苦!卑职的兵卒也不怕苦!”
欧信单膝跪地:“卑职愿意做前锋,请指挥使成全!”
张顺被僵住了。
说实话,他本心里是很讨厌这样的下属,处处顶撞他,让他很没面子。
若在漠北,他早就一刀劈了这货了。
但欧信说得对。
真能攻下荔浦这样的大土司,皇帝一定会封赏他爵位。
问题是,真的能吗?
“此事本指挥使不敢擅作决定。”
张顺沉吟道:“需要禀报总督大人,才可再行决定。”
欧信仍不甘心:“指挥使,这是天赐良机啊。”
张顺还是讨厌欧信。
不愿意让他去冒险。
欧信却十分着急。
只要速度够快,快过消息传递的速度,就能一举拔掉浔州府最北边两个小土司。
再一路北推,全是战功在招手啊。
“指挥使大人,倘若欧信愿意立下军令状。”
“我欧信若打不下来石门和秦川,就引颈就戮,请指挥使大人斩欧信的头!”
“敢问指挥使大人,是否愿意成全欧信?”
欧信磕头。
“欧信啊,你立功心切本指挥使能理解,何必急于一时呢?”
张顺压低声音道:“百胜不如一败,倘若你在石门和秦川马失前蹄,这已经到手的战功,可就飞了。”
“本指挥使是为了你好。”
欧信却意有所指,道:“指挥使大人,此乃陛下圣旨,卑职不敢有一丝怠慢!”
张顺目光一闪。
想到了欧信的出身,他出身金吾卫,他是皇帝的人啊。
忘了!
他张顺得罪不起,想压制他也压制不住。
“罢了,本指挥使可允你去奔袭。”
张顺不悦道:“但你没有支援,一切都要靠自己,你能明白吗?”
“卑职愿意一试!”
欧信磕个头,然后要来纸笔,写下军令状。
张顺看着他就厌烦,不识抬举的东西。
挥挥手,让他快点滚。
欧信恭恭敬敬磕个头,才走出大宅。
不是他不识抬举,而是天赐良机!
张顺根本就不懂得利用机会!
兵贵神速。
龙哈是浔州府北部,最大的土司,秦川和石门是两个小土司。
一旦龙哈被铲除的消息传出去,两个小土司必然结寨自保,强攻的话只会损失最大。
而且,现在打硬仗,会拖慢行军速度,根本没法攫取最大的战功!
说得简单一点。
现在打仗,是凭信息差打仗。
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等于说敌人压根就没有准备,你随便打,悄悄摸进去就赢。
过了红利期,就要正面打了。
那时候天时地利,缺一不可,就不容易捞取战功了。
所以这个时候,才是最佳时机。
欧信懒得去想张顺。
他听说于谦获封国公,皇帝赐一城名,塑雕像、立庙、立生祠,皇帝封赏之重,前所罕见。
他欧信也因此有了足够的动力。
他是最佩服于谦的,也想成为于谦那样的伟人。
他资质不行,就得靠搏命!
回到简易营盘,让大家吃顿好的,然后就带人走出山寨。
他还带走了几十个土人。
都是身形矫健的汉子,又熟悉本地地形,能带着他们在大山里面走。
目标秦川!
先打秦川,后打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