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乃天下人榜样。”
“倘若废除庶子继承家业制,那么民间很多家族都会乱起来……”
蜀王支支吾吾,说话含糊其辞。
因为不敢说透啊。
又没学问,不会借古讽今。
朱祁钰却听明白了:“蜀王,你在影射朕是庶子吗?”
“若实行嫡长子继承制,那么朕的皇位,就该还给漠北王吗?”
“是不是这个意思?”
啊?
这也能中枪?
蜀王赶紧磕头:“老臣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朕是庶子,天下人都知道!”
朱祁钰目光幽幽:“但朕的皇位,是怎么来的?”
“漠北王,诸王不清楚,你不清楚吗?”
本来想着捞好处的朱祁镇,吓了一跳,赶紧躬身道:“是微臣无能,兵败被俘,丢了皇位,实属活该。”
朱祁镇成长了。
懂得自污了。
不像原来那个傻愣子,总认为天下就该是他的。
现在长脑子了,难怪把许感耍的团团转。
“朕承嗣皇位,是迫不得已啊。”
“朕想承嗣皇位吗?”
“不想!”
“当个逍遥的郕王,何其快活?”
“奈何天降大任于朕啊,非要让朕当这个皇帝。”
“朕推不掉啊。”
朱·凡尔赛·祁钰。
朱祁镇想哭,我想要,你还我行吗?
后悔承嗣帝位朱祁钰。
“归根结底,庶子就不该承嗣家业,一旦让庶子有了不该有的想法,家族就会大乱的。”
朱祁钰够坏的。
庶子承嗣王位的不少,家中没有嫡子的也有。
反正这是地图炮,伤害很大。
如果皇帝非要实行。
只能把不生孩子的嫡妻掐死,然后把生下庶长子的母亲扶正,这样就是嫡子了。
“老臣知罪!”蜀王冤枉啊,莫名其妙出来挡枪,把自己搭进去了。
其实,静下心来想一想,就知道,皇帝绝对不会拿法统开玩笑的。
就是钓鱼。
“蜀王,你也是庶子吧?”
蜀王趴伏在地:“老臣是庶子继位。”
“可有后悔?”
傻子才后悔呢。
这是亲王啊,不在京师的时候,多么快活呀。
可皇帝说了自己承嗣大统是被逼的,很后悔呀。
如果他说不后悔,那就是跟皇帝对着干。
可说后悔吧,皇帝一定会把他贬为郡王,去当郡王吧,帮你弥补了后悔。
真他娘的进退两难。
“老、老臣……”
蜀王站在人生十字路口上,向诸王求救。
但没人帮他。
“老臣后悔!”蜀王磕头。
朱祁钰叹了口气:“原来你也和朕一样,都后悔了。”
“朕记得原来你是保宁王,不如……”
“陛下!”
一直目光阴鸷的庆王,忽然打断了皇帝的话,声音凄厉:“若陛下因一句后悔,就贬斥一位亲王,必当人心不附!”
这话说得极重。
庆王从入殿就不一样。
朱祁镇打他的时候,脸色阴鸷,把朱祁镇吓了一跳。
此刻忽然冒头。
看似是在救蜀王,实际上是在触怒皇帝。
“庆王有何不同见解?”朱祁钰面色微沉。
“回陛下,微臣只知道,诸王造反才会被贬谪,从未听过,因为一句所谓的后悔,就贬谪一位亲王的,这于理不合!”
庆王掷地有声。
他心里带着气呢。
他母亲被毒害,王妃被处死,他清名都被毁了。
还有什么可怕的?
大不了就不要了亲王位!难道皇帝还能处死他不成?
“庆王言语里带着火呀。”
朱祁钰目露凶光:“可是当初处死王妃,心有怨气啊?”
“周王!”
“说说,你是怎么处死庆王妃的?”
庆王刚要回答。
但皇帝却是要揭开他的伤疤。
不按套路出牌。
周王苦笑一声,把处死王妃的经过复述一遍。
“庆王可亲眼看到?”朱祁钰问。
“当时庆王尚在病榻,微臣不敢惊动。”周王还得给庆王留点脸,含糊其辞。
“毒害婆母,此等大罪,若按律你庆王也得处死!”
朱祁钰寒声道:“朕对你网开一面,怎么还要怨怼朕呢?”
庆王的伤疤被揭开。
他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撺掇王妃毒死婆母,然后又处死王妃,往他庆王头上泼脏水,都是皇帝预谋好的。
可现在,皇帝却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谴责他!
而史书,又掌握在皇帝手里。
他的冤屈,这辈子也洗不清了。
“连母亲都保护不了,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朱祁钰杀人诛心。
提及母亲,汤太王妃。
满腔报仇心思的庆王,忽然匍匐在地上,嚎啕大哭。
“朕看你和那毒妇生活多年。”
“已经被恶毒沾染了。”
“来这养心殿,质疑君父,什么贬谪诸王,于理不合?”
“朕说要贬谪诸王了吗?”
“啊?”
“哼,朕看你苟活于世,才于理不合呢!”
朱祁钰面露凶厉:“传旨,庆王撺掇其妻,戕害亲母,灭绝人伦,枉为人子!”
“但朕念其亲情,责令其闭门思过,不许出府。”
“那毒妇所生之子女,锤杀!”
庆王瞪圆了眼睛!
他就说了几句怨怼的话,就遭到了如此无情的对待。
他不怕被圈禁。
但皇帝要将一个屎盆子,扣在他的脑袋上,不许他摘下去,这才是最狠毒的。
后世史书会如何述说?会为他诉说冤屈吗?
“哈哈哈哈!”
庆王失心疯似的大笑,慢慢爬起来,手指皇帝:“皇帝竟是这般颠倒黑白,把白的说成黑的,把好的说成坏的,如此无道昏……”
嘭!
有太监用木杖使劲锤他的脑袋。
庆王应声栽倒在地,鲜血从后脑流出。
他眼前发黑,视线重影,隐隐听到皇帝的声音:“庆王狂悖,狂啸养心殿,辱骂君父,不当人子,撤其封号,收回朱姓,贬为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