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计甚可。”
边永觉得这样会大量拖延时间的,便答应下来。
但安南没有皇帝,自然恢复权臣执政的时候,混乱的局势,很快恢复了原样。
而占据鸿基等北方城池的明军,就显得十分扎眼了。
但这在边永预料之中。
由乱入治,是一定的。
他要做的是拖延入治的时间。
很快,恭王上书,以自己德行不够为由,拒绝称帝。
朝臣快速拟定,黎思诚承嗣大统。
这是一场政治作秀。
黎克昌不可能不想登基的。
只因权臣没有选他,他想登基也没有门路,只能乖乖被权臣操纵,上了一道奏疏,把皇位让给“老实巴交”的老四。
“大人,下官调查了这个黎思诚。”
逯杲抹了把头发上的水。
安南是雨季,几乎天天下雨。
他们都是北人,呆得很不爽利。
“说!”边永让人给他奉上热茶,驱驱寒。
别看安南天气热,却喝热茶养生。
“这个黎思诚在宗室里,不显山不露水,几乎没有什么名声,甚至有人都不认识他。”
逯杲喝了口茶:“几乎什么都打探不到。”
边永忽然郑重起来。
越查不到,越证明这个人越不简单。
黎思诚虽然年纪小,但毕竟是黎元龙的儿子,在河内一定会有名声流传的。
可都不知道,这就有问题了。
要么黎思诚是个小透明,这种人注定是没有大出息的。
要么,他隐藏的很深,或者说是有人故意隐藏他。
“封地那边呢?”边永问。
“外面连天下大雨,没法派人去。”
逯杲发现,控制安南,最大的问题居然是雨季。
边永斟酌:“万一黎思诚是唐宣宗一样的人物,咱们可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应该不能吧?”
逯杲觉得不现实:“那黎元龙,也只是中人之姿,做安南王时,喜欢作乐,没有什么功绩。”
“他生了四个儿子,难道个个都是人杰?”
“这也太不可能了吧?”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逯杲对安南王没有半点尊重,直接称呼其名。
这张嘴,早晚给他惹来祸患。
“是呀,撮尔小国,怎么能孕育出真龙呢?”边永也觉得太扯了。
正在思索中,随从来禀报,丁列邀请过府一叙。
估计是讨论明军问题的。
“继续查,一定要把这个嘉王搞清楚。”边永忽然举棋不定了。
毕竟新的安南王,关乎着大明利益。
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然后,去丁列府中。
进入一间密室里商谈。
“大人,安南愿意将一千万两银子,双手奉上!”
丁列开诚布公:“也请明军,撤离安南!”
这也是约定好的。
黎思诚给一千万两,权臣也出这个数,换明军束手旁观。
“丁大人在说什么呢?”边永一直都不承认,鸿基的是明军。
“明人不说暗话,安南正值多事之秋,请大明高抬贵手,大恩没齿难忘!”
丁列深深一礼。
边永冷笑,等我们大明虚弱的时候,你们再来咬一口?
这叫没齿难忘?还是恩将仇报啊!
“本官既然和丁大人合作,丁大人也不是外人,本官就照实说了。”
边永佯装郁闷道:“那驻扎在鸿基的明军,确实是天朝夏埙,夏大人。”
“他本来护卫运粮船回国,奈何途中遇到海寇,不得不停靠鸿基。”
“又想从陆路回国,结果遇上了雨季。”
“这不,就被困在了鸿基。”
“等雨季过去,自然就回国了。”
听到边永这样说,丁列松了口气,这和他们预料的差不多。
大明不可能攻伐安南的。
因为安南足够穷,足够没用。
“只是!”
边永话锋一转:“那六千船的粮食,全都毁了!”
“此事让夏大人极为震怒。”
“您是知道夏大人的,那是陛下眼前的红人。”
“安南之事,全部由他全权做主,本官只是为他跑腿卖命的。”
“这些粮食没按时运送回国,必然遭到中枢申斥,陛下不满,夏大人没好果子吃。”
“咱们,也得吃瓜落儿。”
一听这话,丁列差点没晕厥过去:咋的,还要敲诈啊?
你们大明穷疯了?连点粮食都吃不起了?
“这些粮食,是陛下用来征伐兀良哈要用的军粮。”
“因为些许海寇,耽搁了回国。”
“今年就无法征伐兀良哈了。”
“陛下必然会生气。”
说到这里,边永苦笑两声:“本官呀,回国也得遭到训斥,不知还是个什么下场呢。”
丁列不敢吭声,边永说得越惨,敲诈得就越多。
说来说去,都得安南出。
其实,海寇他是知道的,丁家也是海寇,打劫那批粮食,他家也参与了。
所以他很早就确定了,驻扎在鸿基的不明军队,就是以夏埙为首的明军。
至于明军攻伐北地,那就是打通回家的路呗,还能攻伐安南呀?除非大明有病。
“丁大人,不瞒您说,让夏大人回国,怕是不容易呀。”
边永见丁列不接茬,只能自说自话。
丁列满嘴发苦:“大人,您是知道的,安南如此动荡,已经难以凑出这么多钱粮了。”
“你们有苦,我们也有苦啊。”
边永苦笑:“回了国呀,我们都没法交差,到时候是掉脑袋的事呀!”
“像吾等这样才能的人,在大明如过江之鲫。”
“诛杀吾等,陛下都不会眨一下眼睛的。”
丁列大吃一惊,想把边永挽留下来,让他当安南的臣子。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很可笑。
人家天朝上国的进士,能看上安南这破地方?
“说来说去,都是那黎宜民闹的。”
边永直呼其名,因为没给黎宜民上庙号,权臣压根就不想给黎宜民上庙号,只给他一个乱臣贼子的名头。
“他前脚把粮食给大明,转头就把消息卖给海寇。”
“这才出了这档子事。”
“丁大人,不如再凑一万艘粮食船,夏大人回国也能交差,自然将城池完璧归赵。”
丁列瞪圆了眼睛:“一万船?”
“黎宜民执政三个月,祸国殃民,烽烟四起。”
“哪有粮食给夏大人啊?”
“安南的情况您是知道的,之前凑出来的粮船,都是吾等家中的存粮啊。”
“那黎宜民说得好听,用新粮还给我们,结果呢?”
“他一蹬腿,逍遥快活去了。”
“我们呢?”
丁列反应激烈:“边大人,安南是真的一粒粮食都没有了!”
再让权臣家族补贴朝廷,可让皇帝去死吧,打死他们都不干了。
他们还犯愁呢。
黎宜民欠的粮食,谁还?
边永也摊摊手:“那就没辙了,夏大人不敢回国,只能想办法筹措粮食。”
“可、可也不能占着安南城池吧?”丁列觉得很屈辱。
“那你让夏大人去哪?来河内吗?”
边永喝问:“粮食本来能安全运回国的,因为海寇,被迫登岸,又因为雨季给糟蹋了,我们找谁去呀?”
“中枢跟我们要呢!”
“你以为,夏大人愿意占着安南的城池啊?”
“你自己说说,你们的城池里面有什么?除了土人就土人,连正经的汉话都不会说!抓去当奴隶卖了,都没人要!”
边永怒吼。
把丁列给吼懵了,语气一软:“边大人您消消火。”
安南的粮食,因为没运出去安南,粮食糟蹋了,还得安南来赔。
你们站着我们安南的城池,还嫌弃安南。
我们找谁说理去呀?
“消个屁火,命都没了,消火有用吗?”温文尔雅的边永爆粗了。
丁列真想抽自己一个耳光,惹他干嘛呀?
现在还得需要大明呢!
等新君继位后,把使团打发去柬埔寨,不就完了嘛。
不管天朝皇帝的面子,也得考虑那三千兵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