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才恍然点点头,缓了一会道:“诸卿。”
“朕觉得老四肃清朝堂没错。”
“更易太子时,朕就说过要肃贪,老四回来时,也杀了一批。”
“但杀得不彻底呀。”
“这次景贵文案,暴露出大明盛世之下,那案情着实耸人听闻。”
“烈火烹油,朕说过无数次了,尔等都当做耳旁风。”
“朕却觉得,若再不肃清,大明国祚不超过五十年了。”
李东阳立刻明白过来,老皇帝这是给大家吃定心丸呢,朱见漭单纯的肃清朝堂,其他的没有。
老四不是想夺走权柄,而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而已。
“陛下,如今天下惶惶,臣民惶惶,难以自安,还请陛下下旨,安天下臣民的心!”有一个官员爬出来。
“你近前来?朕看不清你是谁呀?”朱祁钰道。
“微臣右都御史张缙,您不记得微臣了?”
“你声音怎么变了?”
朱祁钰招手让他近前来:“朕听韩文说,这几年你在四川,什么时候回京的?怎么没来请安啊?”
“微臣不敢叨扰陛下!”张缙爬过来,冲老皇帝露出笑脸。
“你个王八蛋,回京了不来磕头,朕病重了,还来气朕?”
朱祁钰道:“朕打不动你了,等朕下去后看见你爷爷,把你爷爷揍一顿出气,告诉他你气朕。”
张缙闹了个大红脸,直接扇自己耳光:“微臣有罪,没惦记着陛下身体,是微臣有罪。”
“滚出去打,在这装什么孝子。”
朱祁钰笑骂道:“朝用啊,朕听说朝中晋党以你为首?”
“微臣绝不敢结党营私!”张缙哪里敢认啊。
“朝用,朕跟你不是外人,你在朕身边伺候八年,朕对你如何你心中知道。”
“朕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朕也清楚。”
朱祁钰道:“朕问你,谁惶惶不安了?”
张缙额头全是汗珠,身体哆嗦,咬着牙道:“中枢不靖,天下臣民皆惶恐不安。”
“你是御史,该说话的。”
“但朕要告诉你,惶惶不安的人,都是心里有鬼的人。”
“只要你张朝用没有惶惶不安,朕这张老脸还能保得住,如果你张朝用也惶惶不安,说明朕看人看走眼了,老脸也就没了。”
“是不是啊,贯道?”
朱祁钰看向韩文。
韩文是财部尚书。
“陛下重用微臣之才,给微臣施展才华之机,若微臣私动公家钱,岂不愧对圣恩?愧对天地?”
韩文重重磕头:“微臣可以起誓,微臣全家绝不会动用公家一分钱,今日不会,未来也不会!请陛下放心!”
他不敢保证九族,但敢保证自己家。
朱祁钰脸上露出满意之色:“你是朕启用的财部尚书,也是大明第二任财部尚书,朕信你。”
“贯道。”
“你是张敷华举荐给朕的,朕一直最信任你了。”
“而公实(张敷华)为朕而死,你不能丢了朕、丢了公实的面子啊。”
韩文松了口气:“臣永不负圣恩!”
“亨大回来了吗?”朱祁钰在找林翰。
“臣刚从汴京巡视归来,臣回来了!”
林翰爬到床前:“陛下,臣回来了,臣就在这!臣上了致仕奏疏,明日起就在养心殿里服侍您!”
一边说一边哭:“臣这两年不在京师,没有尽心服侍您,是臣有罪啊!”
“莫哭了。”
朱祁钰笑道:“亨大啊,朕还记得,你爹林元美去世的时候,你才多大呀,你族人却不能容你,让你这块璞玉险些蒙尘。”
“是舒良啊,跟朕提起了你,朕才将你接入宫中抚养。”
“你和老二十他们一起长大的。”
“张敷华说朕是他的义父,但朕只是养他却没教他,你是朕养大教大的,和朕的儿子没有区别啊。”
“这些年,你四处巡视地方,辛苦你了。”
“以你之才,该担任教育部尚书的,再不济也是国子监祭酒,可朕却让你当御史,委屈你了。”
朱祁钰伸手想摸摸他的脸。
林翰凑过来让老皇帝摸摸。
“老四,虽不是和你一起长大的,但他是你的兄长啊,朕不在时,你要襄助你的兄长,知道吗?亨大!”
林翰磕头说知道。
“德懋,你哭什么啊!”朱祁钰看见了章懋在哭。
“微臣没哭啊,微臣没哭。”章懋强挤出一抹笑容。
“你呀,极有才华,性格却过于刚烈啊,当初你在朕身边侍奉时,朕就说过你,这些年了还没改掉臭毛病。”
朱祁钰缓缓道:“今年第几次致仕了?不合你心意就致仕,给谁看呢?”
“朕在时,你如朕的儿子一般,父亲能容忍儿子。”
“可等朕不在了,谁来容忍你呀?”
“你本是首辅之才,却毁在了这性格上,朕可能是最后一次规劝你了,改改吧。”
章懋泪崩了,不停磕头:“臣改、臣改!”
“老四有容人之量,他会让你有足够的空间展示自己的才华的,你一生正直刚烈,追求的不就是在这样的君主下面施展抱负吗?”
“德懋啊,天下人需要你这张嘴呀,为他们发声。”
“你不能因为自己的性格,就置天下万民不顾吧?”
“德懋,近前来,让朕再看看你。”
章懋爬过来:“臣这一生能得遇明主,在您麾下施展才华,一生无憾了!”
“看看,说的都是什么话啊。”
朱祁钰笑骂道:“老四听着呢,该不高兴了。”
把章懋逗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