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后,一个黑影从天而降落到了楚离跟前,也是从头到脚一身黑,但打扮却和刚才的黑衣人不大一样,至少手里拿着的东西不一样。那几个人闯进屋子的时候,手里只有兵器,而这个人的手里却拎了个大包裹。
还没等楚离喊出声,便被此人一掌拍晕在地,待清醒过来,发现天已大亮,自己正趴在一架破破烂烂的马车上。
从那天起,楚离才开始叫楚离。赶车的人,就是楚莫。
既然只是收徒弟,为何要改徒弟的名字?
因为楚莫坚信,如果自己的宝贝徒弟继续叫以前的名字,那群刺客很快便会找上门来。
听说楚离只是铁匠的儿子,楚莫一开始也是有些失望。按楚莫的想法,但凡一个十岁孩子有幸被一大群刺客追杀,不是忠良之后便是义士之亲,没想到只是个铁匠的儿子,但既然已经救了,就养着吧,自己这点事业也好有人继承,就这样,又是十年,对外称父子,其实是师徒。
这十年,楚离的日子可比头十年充实得多,虽然不得不跟着师傅学习那些让人头疼的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但却也有幸学到了武艺。楚离喜欢武艺,自从老爹被杀的那晚开始,楚离便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既然老爹那么能打,为什么从来不教自己武艺?而随着年纪的增长,楚离脑袋里的问题越来越多,老爹作为一个不入流的铁匠,为什么有那么好的武艺?他究竟是谁?而我又是谁?难道真像那老色鬼猜的那样,自己是某个隐姓埋名的忠良之后?
老色鬼?
在楚离的心目中,自己的师傅,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老色鬼。否则也不至于死得那么不光彩。
十年出头,楚莫死了,咽气的时候,离年关只差五天。
没有刺客,没有意外,而是自己病死的,所谓的不光彩,指的就是他的病,连请郎中都要打发楚离偷偷摸摸的到邻县去请。
临死前,楚莫留给楚离一个箱子。当楚离打开箱子的时候,楚莫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犹豫了半天,却什么也没说。
之后,两眼一翻,死了。
一个卖茶叶的,能留下什么?
除了茶叶,什么都有。
首先是厚厚好几叠的银票,不过都是京城的银票,票额有大有小,小到五两十两,大到成百上千,看日期都是十几年前的,若想兑成现银,至少在本地是不可能的。
楚离也惊了,原来这老色鬼这么有钱,估计那个一人当官养三代的大户人家,就算祖坟冒青烟能再养出一个大官,也存不下这么多。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京城银票?怪不得他那么忌讳京城!
京城,当然就是皇帝住的那个京城。
楚离一向很憧憬京城。
不光是楚离,对于全国各地的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而言,京城两个字,绝对是一个神圣且高不可攀的存在,在他们的心目中,那里到处是高耸入云的亭台楼阁,大街上往来的都是一笑倾城的绝色美人;那里的酒楼,厨子拉的屎都比自家桌上的饭菜好吃,那里的生活永远都是醉生梦死夜夜笙歌。
总而言之,那里是天子脚下。天子是什么意思?天子就是上面的一切的意思。
楚离曾经不止一次撺掇师傅带自己去京城逛逛,但就像当年向老爹打听娘的话题一样,楚莫对京城这个话题总是讳莫如深,问急了就是一顿胖揍。
此时此刻,见到如此之多的京城银票,楚离也猜了个大概,很可能是救自己之前,那老色鬼在京城干过一票大的惹了官司,才不敢回去。不过话说回来,现如今皇上都换过一茬了,这十几年前的风声也应该过去了吧?
银票下面,是一把短剑,长仅二尺,剑柄刻着两个梅花篆字“铁砂”,看刃口不像一般物件,这可是钱买不来的东西,如此宝贝能出现在师傅的遗物之中,不知是家传的还是偷来的。
压箱底的,是一张貌似是木工图纸的东西,全展开竟然有五六尺见方,都能当床单了,图上画的密密麻麻甚是复杂,不知道这老色鬼为何会有这东西,能压在箱子最底下,想必比上面的银票和宝剑都重要,如果把这东西做出来,会是个什么呢?
把图纸铺在屋子正当中,楚离从各个角度翻来覆去的看,也看不出个端倪,看轮廓像个马车,但世界上有这么复杂的马车吗?莫非是打仗用的东西?这图是谁画的?那老色鬼用这么个东西压箱底,是什么用意?这么多年,这么多钱,为什么不找工匠把这东西做出来?
看了看铺在地上的图纸,又看了看手里的银票,楚离叹了口气。
于是乎,一个七十岁的老木匠见到了这张图纸。
守着图纸,老木匠涕泪纵横,哭了一会之后告诉楚离,这东西不是凡人能做出来的,而自己虽说一把年纪,看上去很是技艺高超的样子,但很可惜,自己还没成仙。
“老人家,你觉得这东西做出来的话,会是个什么东西?”
“马车!”
“马车有这么复杂?”
“不是一般的马车!”
“有多不一般?”
“能住人!”
“然后呢?”
“然后……然后……”说到这,老木匠哼哼唧唧的又哭开了。
“老人家,你哭什么?”
“这图,老朽……看不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