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酌片刻,朱恒托舅舅和表兄先不必把他的真实身份告知欧阳思,毕竟他尚未见过其人,有些事不好断定。
好在朱恒今日出宫穿的也只是一件六七成新的家常旧服,头上戴的也只是普通的墨玉冠,这是他和曾荣出宫的惯常装扮,为的就是不引人注目,怕万一要去见医者。
其实,钱镒并没有撵人的意思,得知欧阳思也是来参加明年春闱的,他倒是希望他能留下来,能和自己儿子成为朋友,年轻人总好沟通些。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曾荣先一步登门说动了欧阳思搬家,连行李都送过去了,就等着和他告别。
欧阳思确实不清楚朱恒的身份,但看他出门带了两个贴身小厮外加两个护卫,也知这人出身非富则贵,只是彼时他尚不知朱恒和阿荣相识,直到朱恒也跟着他出了钱家,一路上又问了他好些问题,着重问的是他医术,他才惊觉不对劲。
他本是一位学子,进京一为赶考,二为曾荣,且这些年因为学业早就把医术荒废了,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压根不清楚他出自医学世家。
可对方与朱恒素未谋面,显然和知根知底不沾边,那就只有一个解释,是曾荣把他的出身来历告知了对方。
也就是说,曾荣和此人关系匪浅。
一个坐轮椅上的大家公子怎么会认识曾荣?又是因何来的关系匪浅,难不成曾荣还是进了大户人家做丫鬟?否则,哪来的能力把两位兄长接进京城?
若非事先得知这位公子姓朱,欧阳思还以为朱恒是徐家的,曾荣为了报答徐家的提携之恩,主动做了这位轮椅先生的随侍丫鬟。
可甫一见面,听见曾荣叫这位公子“阿恒”,欧阳思又糊涂了,这关系显然不是主与仆。
还有,一个先生,一个阿恒,这亲疏远近也太明显了些,欧阳思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越发后悔这趟进京了。
“欧阳大哥,来,看看这屋子可还满意否?”曾荣看出了欧阳思的局促和不安,笑着把人引进了上房。
屋子里已焕然一新,三间上房,中间的堂屋靠西摆了一张八仙桌,东边靠墙有两张圈椅和一张高几,供桌和案桌是之前留下的,重新擦洗了一遍,颜色和新买的家具比较吻合,是曾荣特地挑的。
东边屋子是卧房,一张通炕,一应铺陈皆为新的,月白色的帐子卷了起来,四条被褥整齐地码在靠窗的墙根下,雕花木枕,榆木炕几,炕几上是新买的茶具,刚泡好的新茶。
西边屋子是书房,也有一张通炕,没有帐子,但有被褥和炕几,被褥也整齐地码在一旁。
最令欧阳思感动和欢喜的是,书桌上摆满了笔墨纸砚,还有一对白玉镇纸,欧阳思拿起这对镇纸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确认是好东西,再随意抽出了一支笔瞧了瞧,也是上好的狼毫。
欧阳思一面看一面暗自讶异,这些家当不便宜,曾荣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安置得如此妥当,想必是借了这位轮椅公子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