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皓月高悬。北院小屋中,云缺的身影沐浴在月色当中,盘坐榻上一动不动。识海之内,剑河之畔。云缺如本体的姿态一样,静静盘坐于河边,望着漆黑蜿蜒的河水。远处,盲蛇高大的躯体盘成蛇阵,时刻防备着剑气袭来。今天盲蛇有些奇怪,那个平日里练剑能练整整一宿的家伙,今天居然出奇的安静。这小子没力气了?还是我这个靶子不中用了?想到这里,盲蛇悚然一惊,用它并不存在的眼睛盯着半空的黑衣男人。云缺的神魂对它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一个区区炼气境的小子而已,以盲蛇的境界一口就能吞噬。它畏惧的,是黑衣的空亡,是诡谲的剑魄,是恐怖的忘川剑河。汹涌的涛声中,盲蛇庞然大物般的躯体渐渐缩紧了一些。“亡叔,是不是每一道剑魄,都有它的过往。”云缺默默望着河水中起起伏伏的无数剑魄,他不似在询问,更像在自问自答般的说道:“像天上的流星,闪一下,就不见了。”第一道剑魄少年,让他感受到了生命的短暂。云缺的眸中浮现出迷茫,喃喃道:“这些剑魄,究竟为何存在于这里,它们又要去到何处,我能感受到它们的执念,却不知它们在执着什么。”半空中黑衣摆动,空亡低语道:“百鸟随凤,万兽从龙,这些剑魄汇聚于此是因为剑意的吸引。”“九劫剑,亡叔的剑意?”云缺道。“剑意,并非来源于剑,而是来源于用剑的人。”空亡的回答有些晦涩,但云缺瞬间明悟。“青云剑仙……先祖的剑意吸引了世上的剑魂,所以才有了这条忘川剑河。”云缺的眼中依旧有迷茫,他了解到剑河的形成,却不了解剑魄的执念。“剑,生于烈焰,淬于冷水,经历无数捶打磨砺,最终成型,斩敌于浴血之际,亮刃于天地之间,最后断于沙场,这,便是剑的一生。”空亡的声音十分低沉,带着一股苍凉之意。“剑的一生……”云缺陷入沉思,久久无言,沉浸在明悟之前的永夜当中。空亡好似看出了云缺的状态,幽幽低语道:“剑本凶物,生来便是杀伐利器,它们是天生的战士,自当战死沙场,只要不锈死在剑鞘之内,粉身碎骨又何妨。”空亡的声音虽然低沉,却有一股冲天的锐利之势,让人心潮澎湃。“锈死剑鞘才是最大的耻辱……我懂了亡叔。”云缺缓缓起身,站在剑河之畔,扬起右手指向剑河,傲然喝道:“我的剑道,便是一往无前!”轰鸣大作!!!剑河中无数黑影起伏,剑意升腾!那是一种共鸣。与云缺的剑意所产生的共鸣。这一刻,云缺对于第一道剑魄少年消散的淡淡遗憾彻底消散,心中再无杂念,唯有纯粹的剑意凝聚。并起双指,朝剑河点去。水花迸溅中,一道剑魄被云缺摄出,入手后形成一把重剑。这把剑的外表十分粗糙,根本没经过打磨,就像一块石头切成了剑的轮廓,给人一种粗犷的感觉。握住重剑的同时,云缺感受到剑魄的记忆。他看到了剑魄的前世。那是一个奔跑在森林里的异人,有着强壮的身躯,狰狞的面貌,比普通人类高出一倍,能与猛兽搏杀。有一天,异人遇到了劲敌,是一头壮硕的黑熊。他与黑熊拼杀了许久,最后两败俱伤,黑熊被挖掉了一只眼,异人被扯断了一条手臂。只剩下独臂的异人,战力大减,渐渐被族群孤立,从狩猎的主力成为了时常挨饿的累赘。一只手,他连一头狼都打不过。他没有气馁,他开始伐树,用树干做成武器,终于能打死狼了。但是,树干做成的武器斗不过老虎,更打不过黑熊。于是他把石头绑在树干上,形成大锤,只要勤加习练,就能一锤砸开老虎的脑袋。异人苦练了很久,终于用他自己做成的武器,砸死了那头咬断他胳膊的黑熊。他终于又得到了族人的认可,成为最强的独臂猎人。由于独臂异人的勇猛,族群的猎物变得越来越多,生活变得越来越好,所有人都能每天吃饱。直至他的族群,遇到了比野兽更凶猛可怕的妖兽。异人的族群被屠杀惨重,他手里的木头锤在妖兽面前失去了用处,被轻易抓烂。独臂异人再次遭遇重创,族群赖以生存的林地也被妖兽占据。每天都有饿死的异人。独臂异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族人的尸体,在野狼的撕咬下逐渐成为一堆堆白骨。养好了伤之后,独臂异人开始在森林里寻找。他找到了一块坚固的青石,耗费很久将青石打磨成了长条形状,两侧略扁,尽管称不上锋利,但绝对坚固。他用这块石头武器,洞穿了妖兽的肚子,夺回了族群的林地,他自己也战死在妖兽爪下。他死的时候,手里仍旧死死的握着青石。那是他守护族人的武器,是他并肩作战的战友。那块石头,是他的剑!剑河旁,云缺睁开眼,重剑化作一道流光遁入手心,与他如影随形,心念相通。这是他的第二道剑魄,异人剑魄!今晚云缺没有练剑,但他的剑意却愈发精纯、锋利。天亮后,云缺从识海中回归,立刻闻到熬药的味道。推门瞧了瞧,原来是洛小雨在院子里支起个小药炉,不知熬制着什么药汤。见云缺出门,洛小雨立刻盛了一小碗端过来。“云师兄早,喝碗药吧!”洛小雨满眼期待的道。“我没病啊,不用喝药吧。”云缺莫名其妙道。“用得着!”洛小雨执着的解释道:“这是安神的汤药,加了五味药材,我昨晚做了一宿噩梦,总梦到树妖追我,云师兄肯定也没睡好,喝了会好很多的。”遇到个固执的师妹,云缺不好拒绝,接过碗象征的抿了一小口。这个苦哇……差点没吐了。这时正好武大川抱着小狗旺财兴致勃勃的出现,没等他说话就被云缺一把拽了过去。“是不是没睡好?这有安神良药,洛师妹亲手熬制,来喝光它。”几乎是灌的,云缺终于把自己这份汤药处理掉了。把武大川苦得五官挪移,捂着嘴干呕半天。“剑首和长老们回来了,据说是半夜回来的。”武大川带来了新鲜的消息,神秘兮兮的道:“几位长老谈论了半宿,早上的时候南院长老飞往皇城方向,好像去见皇帝了,看来山腹里的白骨牵扯不小。”“树妖呢,有没有消息。”云缺问道。“没听说,应该被它逃了,算它跑得快,要不然剑首出面肯定能将其斩于剑下!”武大川愤愤不平的道,恨不得自己亲手报仇。对于这个消息,云缺没太意外。当时那树妖显然察觉到来临的高手,缩回地底逃之夭夭,如此一来,自己的九把飞剑更找不回来了。剩下山腹里的白骨,皇家肯定要着手调查,就是不知最后能牵扯出何人。“是云缺云师弟吧。”一名北院弟子从远处疾步行来。“是我,有事?”云缺不认得对方。“有人找你,在剑宫门外,来人自称牧府的管家。”听罢云缺有些诧异。他这位寒水侯可是烫手的山芋,刚得罪皇帝不久,把那南公公整得生不如死。牧家这时候找自己,究竟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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