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怀尧却没有理会外面的风起云涌,只是呆在手下们布置好的别院里,陪了那女孩子三天。
那三天初冬叶落,阳光明媚,晒得人醺醺然,阜怀尧陪着她一起晒太阳。
他大了一些之后还会因为政事、为人交际等各种原因而不吝言辞,那时候却是一向沉默寡言惜字如金十倍的,不过在那三天里,他却是常常对跟女孩子说话,跟她说自己的身份,跟她说外面的兵荒马乱,说众生百态,直到她咽下了呼吸。
女孩子说,阿尧,你果然不是普通人,头一回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哪个大官家的少爷。
女孩子说,阿尧,你以后一定要小心,别再这么冒失了,姐姐担心你。
女孩子说,阿尧,当官的拿着俸禄受着百姓的尊敬,应该要保护大家的不是么,为什么还是有好多好多人都吃不饱穿不暖呢?
女孩子说,阿尧,其实我不想死。
女孩子说,阿尧,你要做个好皇帝……
可是话还未说完,她的气息都断了,睁大了一双无神的眼睛,难以瞑目。
阜怀尧怔然地阖上她的眼睛,怔然地说了一声好。
骄傲的皇太子从不轻易承诺,这一承诺便是一生,十几年后,登基即位的天仪帝从不曾辜负过死在那个明媚初冬的女孩子的祈愿,大赦天下,反腐反贪,助民农耕,发展经济,造福玉衡,爱民如子。
阜怀尧想,无论日后玉衡皇朝会发展到何等地步,他会面临着多少必须要舍弃又必须会牺牲的人事,他都不会忘记那个曾被他唤作姐姐的女孩子问的那一句话:
“为什么还是有好多好多人都吃不饱穿不暖呢?”
对啊,不管是玉衡皇族还是各地官员,吃的是百姓的血汗穿的是百姓的血汗,那么为什么他们吃饱了穿暖了,百姓却生活在了水深火热中呢?
这是他的天下,他想改变,这不仅仅只是一个承诺,更是他的责任。
他不觉得自己如何大仁大义大爱无疆,他只是觉得,他需要这么做而已。
“朕知道做一个暴君很容易,做一个明君却是难上加难,可是有的时候不去做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到车厢里,零零碎碎散在年轻的帝王的白衣上,“既然朕改变不了她已经死了的事实,那么朕就试着改变这天下……也许做得不够好,但是朕问心无愧。”
阮鸣毓似乎已经听得痴了,神色微微恍惚。
阜怀尧的目光从手腕上的褪色手绳上收回来,淡淡地道:“阮宫主也一样,你没办法救你的父亲和爹亲,但是你能救自己。”
他这么说的时候,阜怀尧的模样冷不丁的就撞上了心口,撞得他直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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