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给给,”梅雪给她放了一筷子烤鹅肝,“你爱吃这个。”又挑了块火腿蜜瓜奶酪球:“都是你喜欢的。”
王见秋吃不惯鹅肝,觉得口感奇怪,粉粉的,不像肉;有点鲜,但也不像虾般能咀嚼到紧实的肉。
她也不会剥螃蟹,不会用琐碎的蟹八件。她只吃过肉蟹煲,直接用牙齿咬里面的肉蟹,从来没有这么繁琐着挑出蟹肉的过程。
她只安静地关注自己面前饭菜,不再去碰不习惯的菜式。
正吃着撒了海苔的饭,旁边被推过一碗干干净净的蟹肉来:“沾点姜末醋汁再吃。”
王见秋抬头看去,祝风休面前多出两只艺术品般的完整螃蟹壳,他垂着眸,取过湿巾,一寸寸一厘厘擦着手指,不放过一丝角落。
祝从容笑着说:“风休对小秋真好,以前可是从不碰螃蟹这种食物。嫌螃蟹壳硬、肉少又麻烦。”
祝天语停下吃饭的咀嚼动作,咬着筷子,很是不快地瞪了眼这边,直生闷气般缠着祝风休:“哥哥,我也要。”
祝风休慢条斯理擦手:“你碗里不都是吗?”
“我也想要你剥的。”
祝风休简洁明了:“没有。”
他放下湿巾,仍然觉得满手腥味,起身去洗漱台按下洗手液,仔细清洗。
回来后,见到蟹肉还没动,便往王见秋那边推了推。
碗里的蟹肉弥漫着香甜气息,王见秋迟疑着放入嘴里,吃到嘴里时能感受到鼻腔有些热。
她想,这是姜末冲鼻。
吃完饭后,王见秋客气告别,照例被塞了一袋子零食。而祝天语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臂,鹿一样的眼睛盯着王见秋:“下次再来啊。”
她站在家里,城堡的里面,送王见秋出去,去家的外面。
两个孩子能交流,梅雪和祝从容觉得她们关系也在缓和,这是一件好事,笑呵呵看着王见秋:“放假了记得回家吃饭。”
“在学校里好好照顾自己,缺什么都和妈妈说。”
眼底不见半分起伏,王见秋只淡淡道:“嗯。”
车厢明明宽敞,还能再塞下五个人,可王见秋仍然觉得胸膛有些闷,只能打开车窗,任由逐渐变凉的风吹进来,吹过额间碎发,露出那双依旧乌黑沉静的眼睛。
车辆并没有往望月小区开,反而更远了些,进入了学校稍远处的老小区,径直开向里面的小独栋。
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地方,王见秋站在门前,“?”
祝风休带着她来到后院,只见后院开垦了一处地。
方块样的土地整齐绕着房子,足有一亩大,六百多平的大面积,4.6个标准足球场,看起来极其震撼。
“王见秋,你在学校里的试验地没这么大吧?”
瞳仁微缩,眼睛睁大了些,少女站在土地前,茫然问:“什么意思?”
祝风休微微一笑:“一楼改造了实验室,没有时间限制,也不用和学校打报告,我觉得在这里做实验也挺舒服。”
看王见秋平静的脸上露出有些呆滞模样,他脸上的笑意加深,微俯下身,问道:“你觉得呢?”
仰头撞进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王见秋抿着唇,张了又合,小声问他:“给我的?”
祝风休理所当然,笑得像个懒散的狐狸:“不然我去种地吗?”
从学校离开的那天,他坐在车里想了很久。
王见秋此人,真真是块石头,是头犟得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驴,是只缩回厚壳里的小乌龟。
夜色深沉,他罕见地点了支烟,衔在唇边,烟雾下他又觉得,王见秋还是比较像蚌壳。
壳很大很硬,藏在里面的肉很少很柔软,还会把沙子咽进去,吐出珍珠来。
乌龟缩回去还能看见一点爪子和脑袋,可蚌壳一闭什么都瞧不见。
他好不容易看到蚌壳边开了一条小缝隙,将将能看见里面粉色柔软的触角了,可一阵突如其来的雨噼里啪啦砸下,这只刚刚冒出的触角又立马缩了回去,还把自己的蚌壳合得更严实,更坚固了。
他是没什么耐心的人。固然外界人总说他翩翩公子,温和儒雅,待人接物没有半分错。
但祝风休此人,最讨厌浪费时间,更厌恶有人在他面前站十分钟说不出一个字。
对王见秋,他居然没半分厌恶嫌弃,只沉思,她喜欢地,那就买地吧。
大平层不喜欢,喜欢实验室,那就建个实验室吧。
虽然这间小小的实验室价格堪比大平层,但也无所谓。
即使是把小区里的玫瑰园挖了的行为被人说脑子有病,也无所谓。
只要那个闹脾气的蚌壳能稍微再开点缝隙就好,等看到缝隙,他一定拿铲子给她撬开,往里面卡根棍子,再也不准它合上蚌壳。
祝风稍稍回神,睨着王见秋:“这里的钥匙只在你手里。”
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王见秋的头发都泛着树梢漏下来的金光,斑驳的阳光像金色游鱼在她脖颈处浮动。
“谢谢。”
瘦弱的少女站在光下,静静看着土地,侧颜金光闪烁,唇角似乎泄露了半丝笑意,祝风休一怔,想看清楚些,这偶然的晃神瞬间是不是光给他的错觉。
但光太耀眼,少女很快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模样。
祝风休眼眸半阖,低低笑出声:“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