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小生,该你了。”徐骊又牵出第二个孩子,割破中指,挤血。
等房屋里众多的孩子们,一一将血滴进了碗内,瓷碗里便有了大半碗血。
徐骊拿起一个暖瓶,壶口置了个漏斗,将碗中血顺着漏斗,小心翼翼的倒入瓶里,倒完后,还拿着水杯,将粘在漏斗上的血迹冲进瓶内,
生怕浪费了一滴孩子的血,这些血对于她来讲,不是血,是老余的药……
周伶衣将红线收回,心情倒轻快了些。
大师兄有暗病,这她打小就知道,前几年周玄和父母执掌周家班时,班子的运转,全指着余正渊,导致大师兄操劳过度,暗病变得愈发严重。
自从周伶衣掌管周家班后,大师兄才没那么劳苦,暗病也有了回转,
看如今徐骊收集的童子血量,已经远远少于以前,足以见得,大师兄暗病回转的趋势明朗了起来。
“算是一桩好事。”
周伶衣挪步去了李霜衣的屋外。
甚至不用放出红线,周伶衣便能听见唱戏声,曲调幽怨,若有路人驻足,听上几句,便心生悲怆,倘若路人是个心情不佳的,估计听着听着便能与曲调共鸣,眼角能淌出泪花来。
“三师兄心里那道梁子,一生都趟不过去。”
周伶衣放出红线,钻进了窗缝中……
李霜衣的屋子,布置得极有特点,四面墙,两面墙都挂着戏服,另一面墙上,挂满了海报——平水府各大戏角儿唱大戏时,张贴在大红戏讯板上的海报。
最后一面墙上,零星散挂着些黑白照片,有李霜衣学艺时的照片,有初次登台的照片。
李霜衣小时候便是周家班钦定的未来名角,他师父也极疼他,有人生大事时,便掏腰包找照相馆的师傅来帮他拍照。
不过,墙上挂的照片框里,出镜最多的还是柳叫天。
柳叫天与李霜衣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同门师兄妹,可如今,物是人非,李霜衣成了教戏师傅,柳叫天已是周家班的台柱子,平日里呼朋引伴,风光无限。
李霜衣此时,穿着大袖宽领的白色水衣子,踩在屋内地毯转圈,双手舞动,唱戏唱得入迷。
“三师兄也没什么异常,师兄们都没有异常,难道真像影子说的,是我想多了?”
周伶衣有些怀疑自己,但再瞧了李霜衣三两眼之后,她隐隐发现不对。
唱戏的李霜衣,步法似乎有些僵硬,每次抬足弯膝时,会很轻微的顿上一顿。
周伶衣打小在周家班长大,虽然不是资深戏迷,但也懂戏,她清楚李霜衣只是嗓子坏了,但身段步法都是一流的,唱戏时的枝条末节都打磨得圆润,断然不会出现轻微顿挫的情况。
“这人,不是三师兄。”
周伶衣想到此处,快步走到窗前,朝着窗缝里,挥了挥手,扇出了一阵风。
风力吹透窗子木架,先将窗帘掀开,虽然风力已有所衰减,但落在李霜衣身上时,却将他足足吹起了半米高。
“李霜衣”的身子轻如落叶般的飞起,而后又缓缓落下,一落地,又转着圈唱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白纸戏?!原来拜进了戏子堂口!藏了这么久都没露破绽,三师兄真谨慎。”
戏子擅长隐匿气息,狗王养的盯梢恶犬祝庭生也是个戏子,他混进了周家班里,以周玄的感知加望相,都没瞧出他的破绽来,最后还是祝庭生的三声狗叫才露了马脚。
“怎么会是三师兄?”
周伶衣已接近弟弟丢魂的真相,可心情却极沉重……
……在某种意义上来讲,周伶衣觉得,自己最对不住的便是李霜衣。
她心里有些慌乱,振作精神后才重新推演弟弟丢魂事件。
“戏子擅长隐匿,擅长变脸,还擅长勾魂……只是,当日勾走弟弟魂魄,只凭三师兄是做不到的。”
戏子一炷香是白纸戏,二炷香是变脸戏,三炷香是鬼戏。
手段的层次越高,需要香火层次越高,使手段时的动静便越大,越容易被感知到。
使白纸戏时,动静很小,谨慎一些,躲过影子的巡视并不难。
但使出鬼戏勾魂,尤其就在院子酒席,大庭广众下使出,场院内又毫无遮拦,爆发出的动静,一定会被巡逻的影子感知到。
所以,周家班里的内鬼不止一个,除了李霜衣外,至少还有另外一个人!
周伶衣猜测,这人也是个擅长掩盖动静、气息的高手,甚至比李霜衣的手段还要高明。
这人将李霜衣勾魂时的动静掩住,一个动手,一个掩护,才让影子没感知到任何异常来,
“谋划得如此周全,还在周家班里安插了隐匿气息的高手,三师兄勾走弟弟的魂魄,真的只是为了报当年的仇嘛……”
“我执掌周家班以来,与弟弟关系如同仇人,他又喜欢出去逛窑子酒局,我只保他在周家班无事,他出去我从来不派人护着。
三师兄如果只为了报废嗓之仇,他有大把的机会,为什么非要冒风险,在周家班的场院内动手?”
周伶衣抬头望着天空,只觉碧空如洗的天空中,似撒出了一张细密渔网。
撒网的人,想捕的鱼是什么?
以前的弟弟?或者是其他的……
周伶衣不禁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