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父死亡的消息一公布,最先到达医院的是如夷。
窗外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医院内部肃穆沉静,气氛压抑,苍白的墙壁上落着斑驳的灯影,病床上躺着的人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程绮站在床边,已经哭过了一场。
如夷脚下像是灌了铅,站在门口,一步路都走不动了,清楚认出床上那个人就是父亲,膝盖一软,险些跪坐在地,好在裴政及时上来,扶住了如夷。
下一秒又被推开。
如夷冲了进去,面色灰白,自小程父是最疼爱她的,父亲突然离世对她而言无疑是最大的打击。
程绮擦拭了眼角的泪,“如夷。”
如夷木然上前,瞳孔僵硬,眼眶死死撑着,涨出了红色,脚底板还是软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乱窜,最后在头部猛地重击。
剧烈一痛后,她往后倒去,没了意识。
裴政接住如夷,让她倒进了自己怀中,接着跟程绮对视一眼,“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开口就好。”
“帮我看好如夷,最近我跟津洲都会很忙的。”程父去世,程绮是长女,应该承担起所有的责任,“麻烦你了。”
*
凌晨如夷再次醒来,这次冷静了很多,她进了停放程父尸体的房间,哭声就没断过,从小声的啜泣再到沙哑的大哭。
别说是裴政了,就连秦津洲听着都有些撕心裂肺。
“早知道这样就不瞒着如夷了,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
“早一点晚一点没什么区别。”
裴政按着眉心,耳边是如夷的哭声,天就快亮了,再这么哭下去嗓子要坏掉了,他一起身秦津洲便拉住他,“你干嘛去?”
“带如夷出来。”
“你别这么冷血,去世的人是如夷的父亲,你不让她哭出来怎么行?”
如夷自小就捧在掌心长大,家里有什么好的都先紧着她,其中程父更是视若珍宝地疼着她,突然失去了父亲,一时半会儿,她怎么接受得了。
裴政拿开秦津洲的手,“我总要去看看。”
程绮已经走了,如夷有伤心流泪的时间,她没有,程父去世,程家一团糟,都要她回去拿主意。
房间里只有如夷一个人了,她跪坐在地上,眼泪冲刷着白皙明净面庞,双手死死拽住白色床单,像是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裴政递来一张纸巾,“别哭了。”
被声音唤醒。
如夷抬起脸,面上满是未干的泪痕,“爸爸出了车祸,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你姐姐……”
“爸爸住了院,我毫不知情,还在围着你转,”如夷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她不仅是伤心,还有难以平复的羞愧,两道泪冲刷了下来,“难怪最近你那么反常,其实不是想跟我和好,是跟着姐姐一起骗我?”
裴政神色冷淡,“你冷静点。”
如夷带着眼泪笑了笑,半靠在床旁,眼泪浸透了床单,“我爸爸死了,我怎么冷静?”
裴政:“先出去。”
天一亮程父的尸体就要被带去火化了,如夷在这里,总不是办法。
“我爸爸在这儿,你让我去哪儿?”如夷确实感受到身旁的人是冷的,那种冷深入骨髓,刻骨铭心,“你出去,我现在不想见到任何人。”
这是认识这么久以来,如夷第一次说不想见到他。
裴政指尖一缩,压住了心头难以名状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