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续翻阅记忆之书,恶招和咬血的对话仍有下文。
“根据我的推测,当我在与魔人李多的战斗中败北之际,我会有百分之二十的几率死亡。”咬血继续说,“好在这次我的运气没有那么差,撞上的是另外八成的几率,也就是负伤撤退。但是我无法确定下一次预知未来的时候会不会撞到自己死亡的结果。”
“你的说法自相矛盾。既然塞壬之刃制造的伤势无法治愈,而你又在预知梦里被塞壬之刃击伤,那么你现在为什么还是毫发无损的模样?”恶招提问,“还是说,只要不是在现实里真正地击伤伱,而是通过预知梦把伤势联动到现实里的你,这个伤势就是可以复原的?”
“那倒不是。无法正常治愈的伤势,我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只要活的时间久了,就会拥有对于某些意外事件的处理心得。你就当是老年人的智慧吧。”咬血说,“但由于使用的是‘特别的处理方法’,我虽说成功地恢复了伤势,却丢失了对于预知梦的大多数记忆,残留下来只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和暧昧不清的印象。只知道对方会在多少天后来天河市袭击我,但是更加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却记不清楚了。”
恶招不满地说:“记不清楚?这样岂不是连先手都抢不到,只能被动地等待对方袭击了吗?而且要是连地方都搞不明白,陷阱都不好布置了。”
咬血老神在在地回答,“你放心,我们依然拥有信息优势。那就是我们知道他会来袭击,他却对这件事一无所知。而且,魔人李多的能力情报早已在隐秘世界传开了,他本身的战斗方式也没有那么多花样。即使是后手,我也有办法组织出必杀的战术。只要你我通力合作,他别说是反过来打败我们,就连鱼死网破和逃之夭夭的几率都无限接近于零。”
“合作是只对你有利的事情,你当然会往好听的方向说。既然胜算那么高,你怎么不再预知几次?”恶招讽刺道。
“别让我再三强调,我只能预知到坏事。哪怕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胜算,我的预知也只会显现出百分之一的败北。”咬血说,“况且,这场合作对你也有利,你难道就不想要维持人类意识的办法了吗?”
“我当然要。”恶招说,“你现在就给我。”
“好,但是你必须先签下这份契约。”咬血从怀里拿出黑色的纸和笔,纸面上布满宛如鲜血般的红色字迹,像正规的合同文件一样书写了合作的所有条款和违背的代价,“我想不用说你也知道,这是有着灵性效力的契约。如果违背,我之后告诉你的维持人类意识的办法,就会从你的脑海里自动消失。”
恶招接过黑纸细细阅读,对着契约的字字句句慢慢地推敲。咬血见怪不怪,耐心地等待。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恶招拿起笔,在黑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黑纸在一股奇妙的力量下脱离恶招的手,悬浮到了半空中,接着凭空自燃,化为飞灰。
“这样,契约就成立了。”咬血点头,“你就先去回收雾之恶魔的触须吧,天河市安全局正在逐步地消灭那些触须。再拖拖拉拉的话,说不定你就无法上升到主力级的水平了。”
说到后面,她走向了房间的出口,正要离去。但是恶招喊住了她,“等等。”
“还有什么事情吗?”咬血回过头。
“魅魔在白日镇融合雾之恶魔之后,是被魔人李多杀死的对吧?”恶招问,“那么猎手呢?我是说,在白日镇的驻守执法术士,他当时又在做什么?现在他还活着吗?”
“猎手……原来如此,这就是你命令雾之恶魔前往白日镇的原因吗?你与那个猎手有仇?”咬血笑了,“如果我没记错,那个叫猎手的黑衣术士在两年前就被魅魔魅惑住了心智,沦为了她的爪牙。如今倒是应该还活着,而且已经摆脱了魅惑才对。更加具体的事情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你自己去调查吧。”
说完,咬血离开了。
恶招像是被定身术控制住了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在咬血离去的足音消失很久之后,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一言不发地走到了房间里的落地镜前。或许是脱离了**,以恶魔的形态显现的缘故。镜面里呈现出来的,已不再是那个接近五十岁爬着皱纹初显老态的男人,而是当初与猎手认识、决裂、战斗的,二十多岁青年时期的他的外貌。
“这本书里没有多少恶招在成为雾之恶魔之后的心理活动,也是因为恶魔意识的影响吗?”我问。
“嗯,他的知觉记忆都很完整,但是心理活动都有着一定程度上的背景噪音,影响我将其转化为文字。或许他本人对此反而没什么感知吧,就好像人一般闻不到自己的口臭一样。但是这种背景噪音一旦超出某个限度,他就会彻底失去人性。”她承认。
“他后面为什么会返老还童……说是返老还童有些过头了,他为什么会变回二十多岁的样子?”我问。
她想了想,说:“可能是因为他的自我认知就是这个岁数吧。灵体会呈现出符合自我认知的样子。他虽说已经快五十岁了,心境还是二十多岁。这方面你应该也有点共鸣吧,你虽然都快二十岁了,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既然你也是灵体,也就是说你的自我认知就是小学生版本的‘它’了吗?”我迅速地转移话题。
她果然上钩了,“这是我变化出来的样子,不代表我的自我认知。”
“嗯,是吗……”我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再将注意力放到书本上。
记忆之书还解开了我的其他疑惑,那就是为什么咬血好像没有掌握我的很多信息。
因为那就是她修复我在预知梦里对她制造的伤口的“代价”。拜此所赐,她也无法采取先手战术对付我,毕竟我当时其实仍然在她的暗处。而恶招虽然想办法拿到了我在路上丢弃的肉夹馍纸袋,但他当时应该也没有尾随到我,只是用寻物占卜之类的能力找到了可以用来诅咒我的东西而已。像他这种级别的术士要是心怀恶意地尾随我,哪怕我对于危险和恶意的觉察力没有强到咬血那个地步,也一定会有所感应。
另外,虽然不知道咬血修复伤口用的具体是什么方法,但到头来她还是无法仗着那种方法反复预知我。看起来,无论那是什么方法,都需要她活着才能用,要是在预知梦里被我杀死那就完蛋了。而且,预知梦会呈现出什么内容,决定这件事的人不是她,而是她可能会经历的未来。
她不可能在做预知梦之前就预知自己的未来,也就无法预知自己下一次会不会在预知梦里被我杀死。所以,她怕了。
如果我今后还要继续追击她,或许也不用再操心她的预知梦了,她会自己想办法不去预知关于我的事情。
以及,这次还有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情报,说不定是我迄今为止得到的最具分量的情报……
传播网络恶魔知识的元凶,就是前夜。
有这个至关紧要的情报在,安全局在网络恶魔知识这起祸害无穷的事件上就可以省略很多工作。不知道有多少原本会因此而死的人能够得以存活,不知道可以提前多少功夫将元凶悉数抓捕归案。
但是……我要怎么才能够将这个情报传达给安全局?
我没有任何物理上的证据,以我在安全局里的名声和信用,突然跑出去说我能吞噬自己杀死之人的灵魂,读取死者的记忆,还从中翻找出了那么重要的情报,会有多少人愿意重视起来呢?
哪怕有办法证实我的能力本身,又有什么办法能够证实我没有在这件事上弄虚作假呢?在安全局里部分人看来,我与其说是他们自己人,不如说是在隐秘律法的掩护之下明目张胆地在他们之间走动的危险分子罢了。再者,曾经与吃人的魔物为伍的魔人李多突然觉醒了吞噬灵魂的能力……那些人又会怎么看待此事?
况且,列缺对于我追踪“它”的手这件事隐约抱着反对态度。要是让他注意到了我迄今为止获取情报的有力途径,他会不会加以针对?
话说回来,安全局始终没有追查到的情报,却被我这么容易拿到手了……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我压下了自己烦恼的内心,决定先专注于眼前的事情。
接着,我看向了第二本记忆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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