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诛一张脸涨的通红,连忙跪下聆听,“末将岂敢自称知己?帝君厚爱,末将感恩不尽。”
琴声起,暨诛从欣喜若狂变为一片宁静,醉心在琴声中,不觉盘腿坐下,闭上眼睛。
不知不觉间,一道灵力从琴中激射而出。
“帝君!”
一个清脆清朗的嗓音响起,灵力消泯。暨诛睁眼,看见梧桐树下站着一个青色长裙的少女,他不悦道:“你怎敢打扰帝君?还不出去!”
谢拂池微笑道:“事态紧急,还请将军恕罪。”
暨诛哼了一声,打扰自己听帝君弹琴,罪无可恕!但帝君没有出声呵斥,他也只能退坐一旁,满脸不高兴地瞪着谢拂池。
时旻帝君扶住额头,长长叹息一声,“暨诛,你先下去。”
暨诛气鼓鼓地出了门。
被目睹了杀人未遂,时却一点都不慌,甚至指了指梧桐树下的位置,“坐吧。”
谢拂池低着头坐下来。
过了许久,时旻帝君也没有说话。谢拂池忍不住道:“帝君?”
时旻摆手,“等。”
轻描淡写的一个字,蕴含着苍黎帝君数千年的威仪,谢拂池闭上嘴。
也不知在等什么,日光很足,谢拂池耐心却不太足,她百无聊赖地开始数梧桐叶子,数到第九十九片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人。
谢拂池的目光从他放在桌上的手一点点打量过去,落在他的脸上,看见他形容美好的唇微微张合,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客气:“你在这里做什么?”
谢拂池老老实实:“我也不知道,帝君让我等,我就在这里等着了。”
于是少年疑惑的目光转向自己的父亲。
时旻帝君不语,无声地擦着自己的琴。
“你得罪了父君。”
谢拂池理不直气也壮:“我什么都没做。”
一时陷入诡异的僵局。
时嬴忽然开口:“你来这里。”
谢拂池瞅瞅他的位置,不明所以,不都还是在这里等吗?
少年蹙下眉尖,不由分说地将她拽起来,按在自己的位置上。他淡淡道:“你这么会惹人生气,还是离父君远一点比较好。”
谢拂池瞪他一眼。你才惹人生气,她怎么不知道他以前性子这么不讨人喜欢?
琴被勾动,发出清越的声响。时旻帝君停下动作,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时嬴。
沙漠的阳光何等毒辣?不一会谢拂池的脸已经被晒的发红,而少年刚刚的那个位置却恰好被梧桐树挡住。
少年抿了下唇,不自在地撇过头。
谢拂池被不明所以地折腾一番,再加上昨夜睡的浅,不一会儿就有些困了,正这时,一个将士惊慌地跑过来,“暨诛发疯了,在城门下大开杀戒。”
谢拂池愕然。
时旻帝君却面不改色地站起来,柔声道:“跟我走吧。”
还没到城墙下,谢拂池已经嗅到浓浓的血腥味。
暨诛眼睛一片猩红,整个手掌已经腐烂,灰色的怨气爬满手臂,露出白骨,白骨握着刀,癫狂地向昔日同袍砍去,在场所有人都被或多或少的刺伤。
将士们想拦住他,被他一脚踢开。暨诛所有的仇恨与怨怒都被放大,他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只知道一味地砍杀。
时旻伸手,一根琴弦无声出现在他手心。“暨诛,可有遗言?”
说是这样说,下一刻,细而韧的灵锋利灵光已经贯穿了暨诛的身体。
因为很快,反而不觉得痛苦。暨诛大睁着眼睛,身体寸寸化作黑色烟沙,变成了灰色的怨气,只余下一截白骨手臂铛然落地。
临死前,他的目光看着帝君,那位他追随了千年的帝君,眼中噙满悲悯,似有泪光隐隐。
他的意识突然回笼,原来是这样的安神曲。
他笑了笑,轻声道:“多谢帝君。”
时旻帝君直起身,伏羲琴重现手中,他一拨,琴音破开黄沙,空气中竟隐约泛着湿冷的气息。
在场将士均沉浸在琴声中,伤口在疯狂肆意蔓延,灰色气息因为刚刚的滋养,变成更加浓厚,无声无息地落在上面。
铮然一声,凄怆入骨,似包含了太多的不舍与悲愤。
时旻帝君面色依然宁静,他指尖落下最后一个音节。
数百将士,皆为齑粉。
帝君喉间一甜,终于忍不住倒退数步,泪水从眼角落下。
每一次的结局都是这样啊,暨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