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错,步步错。
他合上眼睛,千万遍的执念都化作尘沙,消融在黄沙中。
在那瞬间,天边一声巨响。
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入魔的,清醒的,都愣愣抬头看向天际,顷刻之间,天地震荡,原本只是浑浊的天空开始透露一种血红的光。
沙城开始融化,变成一掊沙,被吹散在风里。
障终于破了,障里的山河阵也破了。
地面裂开,灼热的火焰忽地腾起,四处都是哀嚎的仙人。晏画开始焦灼起来,因为他们也同样感受到了火炙。
少年走到谢拂池身边,弯腰将她背到身上,手里依然握着那把滴血的天璇剑。谢拂池没有出声,张开手臂,双手紧紧搂住他。
“我知道出口,跟我来吧。”
所有的战将这时候都望向了他,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受了伤,魔化,也只是时间问题。
晏画也已经出来,抱着闻昼。谢拂池忙向她招手,晏画看到她,连忙飞奔过去。
时嬴只有一个字:“走。”
所有能行动的人都跟随他,飞奔向沙城的中心,那里有一座极高的祭台。
一路上,沙土漫扬,血光漫天。他问:“这里都是假的,所以我没有杀了我的父君对不对?”
“是的,没有,他活的很好。”谢拂池笑了笑,故作轻松道:“要不是我不小心掉在这里,我已经见到你父君了。”
闻言晏画惊讶地转了下眼睛,但随后就低下头一句话没有说。
时嬴闭上眼睛,长长地,长长地舒出一口气,“那就好。”
谢拂池酸涩难忍,紧紧抱住他的颈项,又怕他发觉异常,只好竭力控制。
他眼底漫上一丝血意,却依然强撑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你以为我会因为刚刚的事情难过?我一点都不会。”
他平静到了极致:“因为我已经在这里杀了他千千万万遍,这里都是假的,所以我不会难过。今日之后这一切都会重来。”
千千万万遍……
他甚至都有记忆,谢拂池眸光几不可察地一颤,不敢想象如果他真的恢复记忆会如何……
她低声道:“原来你都记得。”
谢拂池终于知道这个时嬴为什么是个例外,他是时嬴被封印的那段记忆,这里亦是时嬴自己走不出的障。
他是时嬴,是被困在记忆里迷失自己的时嬴。
这不是时旻一个人的障,会一次次重来,是因为有人一直一直在追寻着这段记忆,一直无法放下时旻,也一直无法原谅杀掉自己父君的自己。
只要这个障中时嬴不死,就会一直陪他的父君继续下去。
也挺好。
如果现实中不能圆满,就让他另一个时空圆满。
他们冲破血沙屏障,很快抵达城中的祭台。
这就是阵眼,时嬴仰头望向血红的天空。
大部分的怨气已被时旻吞噬,杀死,但山河阵摇摇欲坠,却又不肯彻底破碎。
闻昼的气息越来越弱,晏画着急起来,“这要怎么出去啊?”
“祭。”
少年冷淡地吐出一个字。
“祭?”谢拂池心中有不详的预感,“祭什么?”
少年神色木然:“命。要有人心甘情愿用命去献祭,山河阵才会允许通行,否则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每个阵都有阵眼,山河阵也不例外,短时间里巨大的神魂之力涌入阵眼,会让阵眼受到冲击,销毁的速度也会变慢,这样,便有机会求得一线生机。
俗称,祭阵。
余下不过上百人,一时挤满空荡荡的祭台,竟也显得拥挤。
祭台上有一方巨大无比的鼎,深邃无比,通往未知的地方,见之生怵,仿佛就是为了献祭而生。
一时死寂无声,唯有天空中压抑的类似于雷鸣的声音。
对谢拂池而言,他们不过是已死之人,可是对于如今的他们而言,却是活生生存在的,谁愿意去做那个牺牲的人呢?
人群里有一人忽道:“少君,我愿意祭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