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令长戎愤怒的正是这种缓和,青丘小公主的婚宴请帖竟然送到了他这里!
他翻了一下帖子,署名的的确确是:闻昼、晏画。
长戎气的差点背过去。
然而他也没烦心多久,就有人来报,说魔君夫人已醒。
长戎走过去,他名义上的夫人正靠着窗发呆,背影竟有几分萧索。
栖弋回魔界后,就开始呈现溃败之像,她留下一封信,便陷入了漫长的沉睡。可是很明显这不是栖弋魔君。
他沉默一会,“阿烟?”
谈烟呆怔地转过头,声音空空荡荡的,“为什么我还活着?”
“或许她只是需要延长一些寿命,从一开始就没想你死。”长戎看向窗外的杏花,“至于你为什么没有死,是因为尊上答应你姐姐,无论如何,留你一条命。”
“姐姐?姐姐……”
谈烟脸色煞白,忽地捂住脸,泪水从指间溢出打湿了衣襟,她嘶声:“我不信!我不信!!”
长戎没有安慰她,只是在她恸哭良久后,捡起一件衣裳披在她身上,走了出去。
温暖一下子裹住这个单薄的女子。
“好好活着吧。”
*
天君也发愁。
谢拂池的最后一剑,一开始大家只是以为她在发泄不满。然而当天界陆陆续续诞下无数毫无仙骨的后代时,终于让人意识到——
谢拂池这哪里是玩笑,她是真要断绝天人一脉。
这决绝残酷的手段,令人不得不正视这位已经消失在风烟里的三尘司首。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机缘,毕竟是天人后裔。倘若他们认真修行,再加之一点点功德,那么修回仙骨的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一时间,天界好学之气蔚然成风。众仙纷纷开始操心起自家孩子的修为与品性,时不时就要敦促他们行善积德,不可自大。
自从怨气解开后,晏画因为底子差,在神岐殿一连躺了好几年。闻昼整日除了围着晏画转来转去,便没有事可以做。
扶昀原本是借这个机会跟他缓和一下关系的,毕竟闻昼始终是天族血脉,少见的玄龙一脉。
闻昼记忆也丢了,脑筋更是不好使了。扶昀便琢磨着干脆让他留在天界,给他们赐了婚。
他就不信谢拂池连晏画都能下得了手。
只是闻昼稍稍一提成亲的事,晏画便翻脸,戳着他的脑门问:“那小魔姬呢?你不是当初还信誓旦旦地说她是你的妹妹,要养她一辈子的吗?”
闻昼紧紧闭上了嘴巴。
晏画怼得他哑口无言了,才接过他手里端的甜汤喝了一口,装作不经意地问:“棠宁呢?你也不管她了?”
“魔界前些日子把她送回来了。”闻昼闷闷道:“她现在眼睛不方便,玄觞在妖府照顾她,不会出事。”
晏画依然不放心,“她不会再搞事情吧?”
“不会,她知道辰南死后大哭了一场意志消沉了很久。”
“这样啊。”
晏画松了口气,再看向一脸茫然的闻昼,心下也是复杂,现在的闻昼并不明白棠宁为什么那么恨天界。
她其实早就能恢复闻昼的记忆,可是她却不愿让闻昼想起来那些旧事。
现在虽有些痴痴的,却没什么仇恨。
殿外阳光明媚。院子里的杏花开的正盛,粉粉簇簇的一团,随风款款摇摆。赤霞粉雾一般,令人心生欢喜。
晏画定定看了一阵,忽地又想起来那顿没喝到口的酒。
她低声道:“还是找不到时嬴吗?”
闻昼摇头:“一点痕迹都没有,妖界也没有他的踪迹。”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关心自己这位挚友。晏画无言以对,又躺了几日,终究是躺不住了,寻个日子摸去了朝华殿。
一进殿,朝华殿主就迅速折起了手中纸,塞进了袖口里。
晏画眼疾手快地跳过去,生拉硬拽出来,对着日光一照,发现竟是一张渊何的铸造图纸。
“你为什么还在钻研这种东西?”晏画目光如炬,手指轻轻颤抖起来,“你当年莫不是在诓骗时嬴,其实你根本没有修复好渊何吧?”
陆临沉默不语。
表面他的确是修好了,至于内里……
渊何是混沌之初的神物,根本没有人可以窥探里面的世界。
晏画神色一凛,“所以你说什么渊何集清浊二气于一体,最适宜在人间温养也是假的?”
陆临更是无言。
他只是不想谢拂池的努力落了空,倘若她真身死道消,也不会希望魔尊陪她一起离去。
见状晏画的眼神一下子灰败下来,她摸索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润了好几遍喉咙才说话,声音也发涩。
“你疯了陆临,你这么做是想折磨魔尊吗?一旦他知道真相,死的可不止是你。况且拂池,拂池她真的回不来了吗?”
“她会回来。”陆临这次终于说话了。
“谢拂池虽不善布局,但一向敏锐入微,她不做全无把握之事……她一定会给自己留下后路,一定会的。”
陆临静静看向外面,一片春光,他低低开口,似乎在安抚晏画,又似乎在安抚躁动不安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