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嬴转身,“进来说罢。”
谢拂池不知怎的竟犹豫了一瞬,才走进去。
殿内横梁极高,显得室内十分开阔,中间隔了一扇偌大屏风,隔成书案与卧榻。这里并无接待任何客人的空间,陈设也极为精简,连屏风都只是一块纯白的琉璃,半点纹饰也无。
一入其间,便觉着彻骨的清寂空旷。
谢拂池不由一惊,苍黎神宫从外面瞧着如此奢华,怎地他卧房里却这般模样?而且一个仙侍都没有。
她只能勉强盘腿坐在窗下的梨花木案旁,这应是个写字的地方,白宣铺陈了半桌,狼毫悬在架子上。
时嬴望了一眼她这个古怪的坐姿——她的鞋丢了,裙子又并不如其他仙子一般曳地,这样才能拿裙子遮住脚。
他朝空中招手,一只翠色的鸟飞落枝头,低语两句,翠鸟很快叼着谢拂池丢的那只鞋子回来,落在谢拂池手边。
丢下她鞋子的时候,谢拂池觉着这鸟好像翻了个白眼。而当她弯腰穿鞋的时候,听到阴恻恻的声音,“你这小仙竟敢使唤本大爷,给我等着。”
她坐直身体的时候,那翠鸟已经飞回枝头,端庄优雅,高贵冷艳,羽缎如珍珠般莹润光泽,仿佛从来没有说过话。
她本想问时嬴,但一转头,见他坐在椅子上,肩上晕开点点殷红,显然是刚刚的动作令他伤口又裂开了。
知道这与凡间伤他的那次不同,那次不过是一把凡剑,剑中火灵令他伤口难以愈合,看来苍黎山的医官也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医术高明。
此时时嬴已经面色苍白,仍勉强撑坐着。
她顾不上什么鞋不鞋的,蹲下身,已有几分熟练地朝他颈项伸手,“我看看。”
待时嬴手指轻轻覆上她的手背,谢拂池才察觉过来,他现在总比那日有力气地多,起码脱衣服这种事不需要她来。
视线交错,对方虽眸光澄明,她这动作却十分引人遐想。
好在并没有尴尬太久,时嬴从容地解开衣领,伤口已经不似两天前一般漆黑诡异,但仍是隐隐泛着火灵的红。
谢拂池打开一只瓷瓶的瓶塞,依着晏画所说,挑了少许药膏,一点点抹在伤口上。
药撒上伤口时,时嬴微微皱眉,待到谢拂池抹完药,方才松了些许。
谢拂池克制自己的目光不往伤口以外的地方看,低头又捡出一枚丹药给他,时嬴拢上衣襟,也不问是什么便吃了。
罢了她将药都推过去,细细说了用法与忌讳。
时嬴面色比刚刚好了不少,问道:“你这样进来,就是为了这个?”
谢拂池点头,“这是晏画特意调制的药,她跟你一样属水。我本想由神官转交给你,但我这样的身份,只怕神官会当做来路不明的东西扔了。”
闻言他声色微动,解下腰间的银鱼流苏佩,“下次拿着这个可以直接进来。
谢拂池下意识道:“不必了。”
他道:“药我可以自己擦,但伏羲琴不是一日两日可以修好的,你总不能一直这样进来。”
顿了下,“于理不合。”
何止是于理不合,甚至是十分危险。
他已说到这份上,谢拂池又不能推辞了。
时嬴抵住唇角轻咳一声,起身,“我带你去看伏羲琴。”
谢拂池望着他衣上的血,不由道:“我不急。”
“现在不急着要我的血了?”
“还好。”她淡定道:“时间还长。”
其实并不长,她告诉自己,七月十五百鬼夜行,阴气最重,是最好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