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地牢,尽头之处为数重法阵包裹,雷电隐隐,见之生怵。
棠宁望着阵外的一个黑袍人,啜泣道:“你……实在不必如此,我已经无路可走了。”
黑袍人语气柔软,“我待你千年亦如一日,这是我耗费毕生心血的一个傀儡,可助你逃出生天。”
说话间,一个木制小人从他袖中跳出,慢吞吞往法阵里走去,也不知傀儡上施了何等法术,竟有点都不畏惧雷电之力。
棠宁将傀儡握着,知道此物可移形换位,欣喜若狂地将一滴心血滴在傀儡眉心,又将它送出去。
抬头时目光盈盈,柔声道:“谢谢你。你永远待我这样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黑袍人浑身一震,喃喃道:“我只盼你多记着我一点,莫要总想着陆临。”
棠宁笑意一淡,仍是曲意逢迎,“我将他伤成那样,你还不能放心?我若是心里还有他,又怎会如此待他?”
黑袍人一愣,情不自禁唤她:“阿宁。”
棠宁正要答,地牢里响起脚步声。
看护的弟子已然被放倒,鲜血混入溪水中,来人渐渐逼近。棠宁看一眼黑袍人,黑袍人也懂她意思,握住傀儡隐入暗中不见。
只待要完全离去,空中疾飞一缕剑气,似轻如月光,却无可阻挡。黑袍人一时不查,叫那剑气险险划过颈侧。
这一剑含了一位上仙的精纯剑意,动辄之下,让他肌肤破裂,鲜血直涌,剧痛之下,他却咬牙拼命加速飞离地牢。
谢拂池踏步至此,只看见地上一滩血,一路延伸到地牢门口,一袭眼熟的羽衣闪过。门前弟子已经昏睡,她也没有叫醒——
打草惊蛇反而不美。
待静悄悄走进牢中,谢拂池目瞪口呆。
这地牢九曲十八弯,竟是个十足十的迷宫。
“怪不得看门弟子如此无用,原来还有这一手。”
她转了一圈,连方向都分不清了,然而话刚出口,只听隔了一堵墙,亦有人叹息道:“别让我知道是谁建的这牢,我非把他头拧下来不可。”
谢拂池深以为然,并且反手一剑刺穿墙面,这剑凌厉无比,剑气纵横,轻松穿刺极厚的墙壁,直取那人咽喉。
只听黑暗中风声微动,那人竟是转瞬间避让开来。
谢拂池来了兴致,隔着墙与之交战起来。
那人也随之抽剑应战。
谢拂池剑势轻灵玄妙,那人却沉着浩荡,似是用惯了重剑又不得不用上轻剑,交战时多有凝滞。
“好剑法。”谢拂池赞道。
随即腰身一折,避开汹涌狠辣的攻势,剑在空中一旋,以十分刁钻的角度刺出,穿透墙面,剑势不减,这一下竟是颠覆她的轻灵之资,势如破竹一般将那人笼罩在剑气之下。
那人不知是败于剑势还是手中并不合手的剑,踉跄一步。
谢拂池只听一声闷哼,千疮百孔的墙壁终于也应声倒塌,尘灰飞散。
剑尖交错,火光四溅,四目相对。
谢拂池:“……闻昼?”
青年玄袍华衣,神情疏散矜贵,面若冠玉,不是闻昼是谁?闻昼虚掩了一下腹间伤口,祭出一颗夜明珠,借着光眯眼也在打量她。
“谢拂池?”闻昼诧异道:“五年不见,你的剑术精进至此?不对……你的仙心恢复了?”
谢拂池闻言冷笑不断,磨牙道:“是啊,受死吧!”
她素来睚眦必报,五年前忍气吞声只是因为打不过,现在还想跑?
一时半会是绝不可能应付这样的谢拂池的。闻昼连忙打断,“等等,我和你的恩怨等会再算,我是为了——”
尽头忽传来一声尖叫。
两人齐齐停下,飞身掠去。
雷电法阵里,棠宁已倚着墙闭上眼睛,腹中插着一把仙气四溢的匕首,口中流下一线血。
闻昼面色一白,惊疑不定:“阿宁?”
谢拂池亦不可置信,“棠宁?”
地牢中响起沉沉脚步声,背后是一群蓬莱弟子,为首者正是身穿蓝色高领弟子服的将泽。
将泽看看牢中毫无动静的棠宁,忙取出一道令牌,放在法阵阵眼之处,进去一探棠宁仙息。
半晌,将泽收手,目若利剑刺向谢拂池,厉声道:“抓住他们!”
一缕淡烟从她头顶飞出,慢慢消散在空气中,这是天人陨灭之兆。
棠宁已然身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