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自从陈黑子入伙,伙食明显上一个新台阶,因此我被推举为饭局生活委员,每次局长老六负责张罗叫人,我负责选馆子点菜。”
“以前老男人饭局每周少则一次,多则四五次,凑一起吃饭喝酒互黑,漫无边际地探讨人生,就是不谈工作。”
“大家热络络坐在一起,吃口热乎儿的,有诉说,有倾听,有互相取暖,也有互黑互损,满满的真性情。”
陈晓卿怅然若失,叹息道:“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现在这些饭搭子创业的创业,结婚的结婚,我也搞出让人馋涎欲滴的舌尖,开始有一些高档饭局,饭局上有超级大咖,有顶级厨师,菜很高级,可就是吃得……”
“如坐针毡!”
这句话说到庄臣心眼里,与其无聊应酬,还不如独自享受美食,简简单单,干干净净。
“所以我更愿意相信:每个人的肠胃实际都有一扇门,而钥匙正是童年时期父母长辈给咱们的食物编码。”
陈晓卿自嘲道:“十年前,我默默无闻,从不忘记吃喝;十年后,我火了,照样吃喝。吃着吃过上千次的延吉冷面,参加沉醉不知归路的老男人饭局,穿梭在人与人之间,在舌尖上寻找心中的故乡……”
“聊的怎么样?”郝保力推门进来,让梅嫂端上几道热菜,坐下招呼道:“哎,终于搞定完,在这里清净清净。”
指着一碗碗粥,对庄臣道:“这是梅家的招牌之一,鸳鸯鸡粥,快尝尝。”
庄臣接过青花瓷碗,里面鸡粥如同太极图,一半汤白胜雪,一半绿比翡翠,相生相惜。
喝一口,点评道:“所谓鸡粥,整碗没有一粒米。鸡肉熬最少一天一夜,烂成蓉状,再根据不同时令选择蔬菜,做成菜汁,调成太极图状。口感清淡,色香味俱全。”
“果然瞒不过你的舌头!”郝保力笑道:“梅先生登台演出之前,喜欢提前两个小时喝粥。临近演出不再吃饭,符合饱吹饿唱的标准。”
“袁枚的《随园食单》也有鸡粥,肥母鸡用刀将胸脯肉去皮,细刮或刨刀刨,不可斩,斩就不腻了。保留鸡肉的纤维不被破坏,然后与鸡的其他部分一起熬汤,加入细米粉、火腿末熬成粥。”
“久而久之养成三不三怕的饮食习惯:不喝酒,不吃内脏、不吃红烧肉之类太油腻东西。怕生痰,怕演出前后吃冷饮,怕热嗓子给哑了。”
“终其一生非常注意保护肺和嗓子,据说睡觉时也会含一片雪梨以养肺护嗓,吸肺火,第二天取出扔掉,丝毫不会马虎。”
看着庄臣和陈晓卿,调侃道:“怎么样?你们两个吃货打死也做不到吧?”
众人哄堂大笑,下一道是花雕羊肉,郝保力夹起一块,放进嘴里,美美品味道:“先生虽然要保护嗓子,少吃辣饮酒,可对黄酒的香味很是迷恋。休息倒上一杯,忍痛割爱,只闻其醇香,从不饮用。”
“王大厨用心记住,在冬季食补时,根据多年经验,反复试验,以独特烹调方式使花雕酒香气融入羊肉,最终制出这道菜。”
“既有羊肉的鲜美,又保留黄酒的香味。梅先生品尝后赞道:闻酒其醇香,食肉之美味,鱼与熊掌兼得。”
一道道菜肴上桌,众人边吃边聊,梅兰芳不愧是文人雅士,梅府美食,形神具备,有外吉祥富贵、口感鲜腴的浓汤牡丹明虾。
香甜赛乳、益气补血的核桃酪;去刺脱骨、腴不腻人的龙须鱼丝;还有清汤见底、味香爽口的花生米牛肉汤……
对于相对油腻的饕餮大餐,这里更加别具格调,每时每刻都能听见窗外若有若无的梅兰芳的唱曲,袅袅绕耳,轻松惬意。
郝保力又离开去招呼其他宾客,一瓶红酒下肚,庄臣见时机成熟,试探道:“陈老师自己成立工作室单干?”
“没办法,人总要吃饭。”陈晓卿擦擦嘴,解释道:“身边不光我一个人,还有十几个人的团队,靠死工资根本混不下去。”
“其他领域也不懂,只能干老本行,没事拍点纪录片,卖给网站和电视台,日子还凑合。”
庄臣等的就是这句话,追问道:“我记得您最早拍过不少纪录片,不但有关注环保的森林之歌,还有聚焦外来务工人员的远在京城的家,应该还有军人题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