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方才来时的灌木丛,石板桥便在下游不远处,此处望去,还能瞧见一身鹅黄的简云,正蹲在岸边,拎了木桶打水。一旁绿芙伸手帮衬,两人嬉笑着泼水玩闹。
“先前被管大人带走,绿芙那丫头还不情不愿,这会儿倒是玩得自在。您要叫她,人还不一定舍得回来。”春英遥遥一指,叫姑娘好生瞧瞧。
七姑娘作势抬抬下巴,说得正经,“不回来正好,省了给那丫头的月例。那话怎么说的,我这是百家姓少了第二姓——缺钱。”
几人哄笑起来,轻轻脆脆的笑声,沿着河畔传出老远。初夏里日头不小,好在此地风光宜人,行在山水之间,也就格外惬意了。
途径一片阔地,五姑娘几次发现身旁姜瑗缓了步子,以为她是稀罕那黛紫色野花,也就好心问一问。“真要喜欢,尽管去摘,等你就是。”
看她弯腰摘了朵小花递到跟前,七姑娘讶然,这才知晓五姑娘这是误会了。温和道谢,还是接在手里。
“五姐姐有心。不过妹妹看的却不是花草,而是一味药草。诺,便是此物。”可巧,两步开外就有一株,索性指了她看。
“药草?”过去蹲下细瞅,捻了叶片左右打量,五姑娘回头很是困惑,“怎地瞧着有几分眼熟?”
“能不眼熟么?小姐,奴婢给您绣得荷包里,不就是添的这味药草?每年端午洗药浴,还需提早到鹤年堂抓药的。”
五姑娘不喜女红,细枝末节的,自然就不放在上心。这时候被辛枝一提醒,总算拨云见日,猜出几分。“这是艾草?”
两指一掐,摘下片嫩叶凑鼻尖闻闻,才嗅到那气味儿已嫌弃拿得远些。“闻着就倒酸水,又苦又涩,果真是那艾叶,这个味儿一准儿错不了。”
起身拍了拍手,接过辛枝递上的绢帕,仔细擦手。“鲜活的艾草原是这模样。寻常所见都是干巴巴,土黎色捆做一束,挂在墙头应个节气。”想了想,又随口一问,“这两样,可有何不同?”
真要往深处说,辛枝却是接不上话。春英看她为难,好心替她解了围。
“五姑娘说的那是晒过的艾草,又叫‘陈艾’。效用比起新采的要足。陈艾存了地窖,多放几年,用处就大了。能祛湿散寒,止血安胎,平咳喘。捣碎了还能做‘艾绒’,既能入药,又能制印泥。奴婢这也是听小姐讲的,小姐还说书中有一说法,叫做‘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故而陈年的艾草,市集上常有人以次充好,拿不足年份的,讹诈买药人银钱。”
几人凑一处说得热闹,顾衍负手而立,静看那丫头晒得微微发红的侧脸。目光扫过艾草,目中若有所思。
她竟懂药。她跟前婢子说起陈艾,用词讲究,俱是郎中看诊时惯用术语。寻常世家,婢子远没有这份见识。女子通药理,贵女中实属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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