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兆府离开的沈仙,并没有受人冷遇、被人拒绝的沮丧。
这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伍尧臣此人,他亦有所闻。
这等人,非言语可动摇。
他的依仗,只有老相爷的面子,而他要做的,也只是来告诉伍尧臣,有这么一件事。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堂堂正正,发自肺腑。
他的目的,从来就不是要逃。
他要王慎……王家大老爷心甘情愿地让他离开。
所以他要用一把“刀”,把自己这颗“棋子”换出来。
他所谋的,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交易。
说来也无奈,他唯一能拿来交易的,就是自己的性命。
所以,他不想让王家太痛快。
所以,他要找一个制约这把“刀”的人。
所以,他来了。
沈仙重新戴上帽子,一路行至南城平乐坊——京城东四南北合共一千四百余坊市,南城最贫亦最贱。
内中乞者遍地,更有遍布地底的“鬼洞”,最是藏污纳垢之所。
当年他便是在平乐坊被老相爷捡了回去。
也只有这等受王卿贵戚厌弃、唯恐避之不及的腌臜污秽之地,才有他施为的余地。
一如往常,他一钻进平乐坊,便如鱼儿入了水,没有泛起一丝涟漪,无声无息,自在无羁。
直到傍晚,近了请安时辰,才又重新出现,到了金玉馆,换了一副面目,又径自回到王府。
第二日清晨,去给老夫人请了安,便又以同样的方式潜了出去。
如是反复,大老爷与净明宫所定的“迎亲”之日,倏忽即至。
日正当头,王府之前,就已经陆续迎来许多客人。
直至傍晚,乌衣巷中,依旧车马如龙。
说是“清简”一些,但以王家的门第,除非闭门谢客,否则又怎清简得下来?
除却王家所请,还有许多不请自来者。
即便进不了王府大门,也要在乌衣巷外凑热闹。
一时间,倒像是逢了佳节,小半个京城都沸腾热闹了起来。
而今日的正主之一,要来“迎娶”相府假子的净明宫少主,此时也总算到了。
随行者个个高冠羽衣,结驷连骑,前呼后拥,簇着中间一驾由十六匹龙血宝驹拉着的华丽罗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