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的马儿忽然发出嘶鸣，马蹄高高地扬起，一路后退的风景就此停在眼前。

云锦回头来看她，瞳仁微颤，眼中的震惊不似作假。

这是顾念之第一次在云锦的脸上看到这么生动的表情，终于像个有血有肉的活人了。

于是她弯起眸子笑得明灿，

“当然是骗你的，我也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凡人，是平凡的一粒微尘。我与你看到的其他人不同只是因为我在做我自己，而不是活在旁人的目光中，你看到的那份与众不同名为自由。”

这是她的幸运，生长在国旗下，生长在一个自由的时代，也踩着前人的肩膀看过更广阔的世界。

她的这份自由并不是自己的骄傲，而是无数勇敢的女性先驱的勋章。

“只做自己？”云锦下意识重复了一遍，须臾后，恍然大悟。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活在家人对她的期盼中，也活在世人给她戴上的枷锁中。

所以她只能是端庄温婉的名门贵女，从来都懂事大方，乖顺听话，从来都没有自己的脾气，也不能有自己的脾气。

就连学骑马都是她苦苦哀求之后，爹爹心疼她，让她在自己院子里学的。

若是被外面的人知道了她做这等有违淑女形象的事，怕是要被所有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如今回想起来，她的表情就像焊在脸上的面具，她一直在尽心尽力扮演所有人都满意的提线木偶。

做自己是一个遥不可及又奢侈的念头。

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顾念之再开口时，声音带着振奋人心的力量，

“但是，从你离开牢笼那一刻起，你就只是云锦，是不被定义的你自己。你不需要再做笼中的金丝雀，去飞吧，去看更广阔的天地。”

被顾念之语气中的振奋带动，云锦的心中竟真的有种大胆的念头在蠢蠢欲动。

一番交谈下来，是顾念之与云锦相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推心置腹。

从第一眼见到云锦，顾念之就知道她的身上有秘密，也知道她的心中极为悲苦。

她不是不想安慰开导对方，而是不想唐突的揭开对方伤疤，是以，在云锦没有主动开口之前，顾念之从未对她说过这些话。

心里敞亮了之后，云锦问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

“如你所言，读书可以使人明辨是非，可为何朗石村那些人，甚至其他所有人都说女子读书是错的，不让女子读书？”

“因为他们要捂住这天下女子的眼睛和嘴巴。捂住眼睛不让她们去看，所以只能困于后宅。捂住她们的嘴巴，让她们词不达意，所以无法开口控诉不公。”

顾念之平静的看向前方，

“因为他们也怕女子生出自己的羽翼，俯瞰这浩瀚的天地，他们怕女子长了见识，有了自己独立的思想，他们将无法再控制这天下的女子。”

“所以他们要求女子相夫教子，贤良淑德。”

在这个父权社会，没有什么能高于他们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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